灵嫔虽年纪最小且未生育,却天性童真极喜孩童,每日在皇嗣司消磨最长时光。
不是教小娃娃识字,就是陪他们做游戏,娃娃们都亲昵地喊她“灵嬷嬷”,这般温柔又有耐心的模样,倒像是宫里一道暖融融的风景。
一日,三公主偷跑出宫,在御花园迷了路,急得坐在石阶上大哭。灵嫔正巧抱着一摞新裁的字卡经过,见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立刻蹲下身用绢帕擦去泪痕:“莫怕莫怕,灵嬷嬷带你找回家的路。”她将字卡铺在石桌上,用“宫”“花”“家”等字编成童谣,牵着公主哼着歌绕出花丛。此事传到皇后耳中,特赐她一盏嵌珍珠的莲花灯,笑言:“灵嫔哄孩子的本事,倒比御膳房的糖霜果子还管用。”
自此,每逢节庆,皇嗣司的娃娃们便举着灵嫔亲手扎的兔子灯,追着她讨要新故事,笑声能掀翻半座宫殿。
在这红墙碧瓦的深宫之中,众人的心思皆如九曲回廊般难以捉摸。
皇后虽居六宫之首,却困于无形枷锁。除了那些自小追随、与她利益紧密相连的亲信宫女太监外,其余妃嫔、宫人大多对她敬而远之。平日里请安行礼不过是走个过场,转身便将她抛诸脑后,无人愿与她深交攀谈。
皇后位高权重,可帝王的宠爱却日渐稀薄。段誉鲜少踏入坤宁宫,即便偶尔前来,也只是稍作停留,寒暄几句便匆匆离去。
没有恩宠的滋养,想要诞下皇嗣更是难如登天。她每每望着空荡荡的椒房殿,心中满是愁苦与不甘。
这份烦恼如乌云般笼罩着她,面上再难有往日的明媚笑容,整日里神色凝重,眉间似凝结着化不开的愁绪。
如此模样,在段誉眼中,更添了几分疏离与压抑,愈发不愿靠近。她越是想要抓住帝王的心,想要诞下子嗣稳固地位,却越是适得其反,在这孤寂的后宫中越陷越深,犹如困在金丝笼中的鸟儿,徒留满心悲凉 。
春去秋来,宫墙内梧桐叶落了又生。起初,皇后在佛堂青灯古卷前诵经,还带着几分求子的虔诚,可日子久了,那些晦涩经文再也安抚不了她日渐焦躁的心。
不知从何时起,她开始轻信游走宫廷的方士巫祝,案头堆满龟甲蓍草,晨起梳妆要算时辰,膳食用度要卜吉凶,甚至连侍寝顺序都要靠卦象决定。
某次宫宴,皇后突然打翻酒盏,攥着半卷残破的卦辞尖声大笑:“这卦象说今日有血光之灾!”吓得满座妃嫔花容失色。她命宫人将大殿门窗尽数钉死,又让侍卫举着桃木剑在宫道巡游。段誉赶来时,正见她披头散发跪在满地卦象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陛下,这是上天警示!”帝王望着眼前疯癫的女子,眼底的失望如潮水漫过最后一丝怜悯,拂袖而去的衣摆卷起满地狼藉,只留下皇后蜷缩在阴影里,对着虚空喃喃占卜,发间金钗坠落,在青砖上敲出空洞的回响。
而德妃总带着盈盈笑意踏入坤宁宫,即便殿内弥漫着浓重的香灰味与压抑气息,她也能将鲜活气息一并携入。
例行请安后,她会亲手为皇后斟盏新茶,茶汤袅袅雾气中,轻声细语说着御花园新开的并蒂莲、尚食局新制的点心方子。有时见皇后盯着卦象发怔,便取过团扇为她轻轻搧风,“姐姐瞧这卦辞上的朱砂都晕开了,且歇一歇眼睛”。
大公主扎着歪歪扭扭的蝴蝶结,举着自己摘的野花扑进殿门:“母后快看!灵嬷嬷教我编的花环!”九皇子跟在身后,奶声奶气背诵新学的诗文,磕绊处惹得皇后嘴角微扬。
德妃倚在窗边含笑望着,适时递上帕子给孩子们擦汗。暮色漫过宫墙时,殿内传来久违的欢笑声,惊起檐下白鸽,也让皇后枯坐许久的指尖,终于触到了人间烟火的温度。
每当孩子们清脆的笑声在坤宁宫回荡,皇后紧绷的面容便如融雪般舒缓开来。她颤巍巍伸手,将大公主散落在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又把九皇子歪掉的玉佩扶正,眼底蒙着层薄薄的水光。转身打开檀木匣,取出珍藏的鎏金长命锁、嵌着东珠的平安符,或是精巧的琉璃哨子、绣着百子千孙图的锦缎香囊,一一塞进孩子们怀中。
“拿着,都是好东西。”
她的声音因长久未展欢颜而略显沙哑,却满含着笨拙又炽热的喜爱。大公主抱着比自己手腕还粗的玉镯笑得眉眼弯弯,九皇子则挥舞着刻着龙凤纹的拨浪鼓,在殿内跑来跑去。
德妃立在一旁,见皇后眼角新添的细纹都舒展成温柔的弧度,便轻声道:“孩子们得了赏赐,明日怕是要吵着再来给姐姐请安呢。”皇后闻言,竟真的轻笑出声,那笑声虽微弱,却似穿透层层阴霾,为这座沉寂太久的宫殿,注入了一缕久违的生机。
坤宁宫烛火渐熄后,值夜的小太监蹲在廊下嚼舌根:“今儿个瞧见德妃娘娘给皇后簪步摇,那眼神比春日暖阳还和煦,换旁人早躲得远远的。”
浣衣局的宫女拧着帕子应和:“可不是!上个月灵嫔的猫误闯椒房殿,打翻了皇后的卦盘,当场吓得脸色煞白,还是德妃娘娘跪着收拾碎片,手都被扎出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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