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替代品"三个字,我的心沉了下去。"恐怕不行,"我摇头道,"九转回春汤的关键就在于九味主药的特定搭配和熬制火候。任何替代都会影响效果,甚至产生副作用。"
"程先生,"莫里斯不以为然,"现代食品工业完全可以解决这些问题。我们会做临床测试,确保安全。"
谈判陷入僵局。回到酒店,程明终于爆发了:"爸!您太固执了!稍微变通一下,就能让药膳帮助全世界的人,有什么不好?"
"明儿,"我平静地说,"你还记得张老先生吗?"
程明一愣:"记得啊,怎么了?"
"他喝了三十年我们的四神汤,八十多岁还能爬山。"我望着窗外的埃菲尔铁塔,"如果当初我把配方卖给食品厂,现在他喝的会是什么?"
程明沉默了。那晚,我们父子俩背对背躺在床上,谁也没说话。
第二天,莫里斯又提出了一个新方案:不买断专利,而是授权生产,由我们控制核心配方;同时,投资程明的APP国际化开发。
"这个可以考虑。"我松了口。只要保证药膳的本真性,适度商业化未尝不可。
就在我们准备签署意向书时,程明接到了林素的电话:张老先生突发脑溢血,住院了。
"医生怎么说?"我急切地问。
"情况不太好..."林素声音哽咽,"老人家一直念叨着你们的九转回春汤..."
我和程明当即改签机票,放弃了后续的学术交流,连夜飞回成都。飞机上,程明一直紧握着那瓶我们带去的"九转回春汤"样品。
"爸,"他突然说,"我明白您的坚持了。"
我拍拍儿子的肩膀,没有说话。有些道理,需要亲身经历才能领悟。
赶到医院时,张老先生已经半身不遂,口齿不清。看到我们,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汤...汤..."他艰难地吐出这个字。
医生在了解"九转回春汤"的成分后,谨慎地同意让老人服用少量。程明小心地喂了三勺,然后我们静静守在一旁。
奇迹没有发生。张老先生的病情太严重,一剂药膳无力回天。但那天晚上,他睡得格外安稳,第二天早晨,甚至能含糊地说出几个完整的句子。
"好...汤..."他握着我的手,眼中满是欣慰。
三天后,张老先生安详离世。在他的追思会上,我们熬了一大锅"九转回春汤",免费分发给前来的老街坊们。
"老张走得体面,"陈老红着眼圈说,"最后还能喝上你们爷俩亲手熬的汤,福气啊。"
这件事深深触动了程明。葬礼后,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天,然后拿着修改过的商业计划书来找我。
"爸,我重新规划了APP的国际版。"他的眼神坚定而清澈,"不追求快速扩张,而是扎实地做好每一款药膳的本地化适配。至于'九转回春汤'...我决定不商业化了。"
我惊讶地看着他。
"这样的方子,"程明继续说,"应该像师父传给您那样,师徒相授,心手相传。我会把它写进毕业论文,但核心工艺只传授给真正理解药膳之道的传人。"
我眼眶湿润,紧紧抱住了儿子。这一刻,我确信药膳之道后继有人。
春节过后,我们与"Vitalis"达成了有限合作——只授权几款基础药膳的海外生产,核心配方仍由我们掌控;同时,他们投资APP的国际版开发,但不干预内容。
签约那天,莫里斯好奇地问:"程先生,您儿子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
我望向正在用流利英文与技术团队交流的程明,微微一笑:"因为他明白了,药膳不仅是生意,更是责任。"
春天来临的时候,程明在药膳馆的后院开辟了一个小小的"传承角"——每周六下午,他在这里免费教授药膳基础知识,吸引了不少年轻人。
"九转回春汤"则被我们进一步完善,成为针对特定体质的调理方剂,只在最需要时使用。程明还为此写了一篇论文,发表在《传统医学研究》上,引起学术界广泛关注。
五月,程明顺利通过毕业论文答辩,获得优秀毕业生称号。更令人惊喜的是,学校特聘我担任客座教授,与程明一起开设"药膳理论与实践"课程。
"爸,"毕业典礼后,程明兴奋地说,"我想继续深造,攻读中医药膳学的研究生。刘教授已经同意指导我了!"
"好,好啊!"我连连点头,心中满是欣慰。
夏天的一个清晨,我和程明再次登上青城山。太清观的桃花开得正艳,师父的灵位前香烟袅袅。
"师公,"程明恭恭敬敬地上香磕头,"我会继续钻研药膳,不负您的期望。"
玄诚师兄在一旁微笑颔首:"明儿有出息了。程远啊,你这徒弟收得好。"
下山时,程明突然问我:"爸,您后悔下山吗?"
我望着山间缭绕的云雾,摇了摇头:"不后悔。药膳之道,本就在人间烟火中。"
回到店里,我在《青城药膳录》上写下最后一章:"癸卯年夏,明儿学成毕业,九转回春汤终得完璧。此录传至今日,已历三代。吾老矣,然见药膳之道后继有人,且与时俱进,老怀甚慰。愿后来者,既守本真,又不拘泥;既尊古法,又敢创新。如此,则药香永续,济世无穷。"
合上书稿,阳光透过玻璃窗,在封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门外,程明正在指导一群年轻人辨认药材,欢声笑语传入耳中。
我知道,属于我的药膳故事即将落幕,而程明的新篇章,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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