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涛苑东厢,一间特意辟出的静室被充作林老的临时诊室。晨光透过细密的竹帘,在地面洒下斑驳摇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清冽的药香与一丝若有若无的檀木气息,试图驱散昨夜残留的惊悸。
林老已从昏迷中转醒,形容枯槁,但呼吸平稳悠长了许多,印堂那层死气沉沉的黑气消散无踪,只余大病初愈的虚弱。他半靠在特制的软枕上,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目光,落在坐在床边的沈观澜身上。
沈观澜双目微阖,灵犀手三指虚搭在林老枯瘦的腕脉之上,指尖皮肤的感受力被放大到极致。他并非在诊脉象的浮沉迟数,而是在感知更深层的东西——在黄金瞳的视觉引导下,他正“看”着林老体内气血的运行轨迹,感受着那被九针强行疏导开后,依旧残留着滞涩感的经络网络,尤其是心脉区域,那如同跗骨之蛆、被暂时压制却未曾根除的阴寒金石煞气。同时,百草鼻细细分辨着林老呼出的气息,那脏腑深处隐隐残留的、属于“金石之毒”的微弱金属腥味,如同一根无形的刺,提醒着沈观澜危机的远未解除。
“观澜…”林老的声音沙哑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恳切,“老头子这条命,是你从阎王手里硬抢回来的。大恩不言谢,但这份情,林家记下了。晚秋那丫头…以后,还要你多费心。” 老人目光深远,言语间似乎意有所指,不仅仅是对身体的照料。
沈观澜睁开眼,眸中金光微敛,平静道:“林老言重。当务之急,是静养。您体内那‘金石之毒’虽被压制,却如潜流暗涌,需徐徐图之,更要找出根源,否则后患无穷。”
林老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冷厉:“放心,这把老骨头还没散架。敢对我下这种阴手…查!掘地三尺也要查出来!”
就在这时,静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道清冷的身影走了进来。
来人是一位年轻女子,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她身着一尘不染的洁白医师袍,袍子剪裁合体,勾勒出纤细却不失力量感的线条。乌黑的长发一丝不苟地在脑后挽成一个简洁的发髻,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一张清丽绝伦却如同覆着一层薄冰的面孔。她的五官精致得如同玉雕,鼻梁挺直,唇线紧抿,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清澈明亮,瞳孔是近乎透明的浅棕色,眼神却锐利、冷静,带着一种近乎苛刻的审视意味,仿佛能穿透一切表象,直视最本质的冰冷数据。她步履轻盈而稳定,每一步都像用尺子量过,手中捧着一个硬壳的电子病历夹,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严谨、理性、不容置疑的学术气息。
正是林晚秋请来的那位西医天才,刚从国外顶尖医学院载誉归来的医学博士——沈清竹。
“林老,早。”沈清竹的声音如同她的人,清冽悦耳,却没什么温度。她的目光快速扫过监护仪上稳定的数据,在沈观澜搭在林老腕脉的手上停留了零点几秒,那浅棕色的瞳孔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本能的排斥。随即,她的视线便落回林老身上,公式化地询问:“感觉如何?有没有胸闷、心悸、头晕或者其他不适?”
林老笑了笑,声音虚弱:“好多了,多亏了观澜。” 他示意了一下沈观澜。
沈清竹这才将目光正式投向沈观澜,那审视的眼神如同扫描仪,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昨夜那场轰动江州的“武林高手”风波和拍卖会上的天价书法,显然她也知晓。眼前的年轻人,面容清俊,气质沉静,甚至带着一丝书卷气,与传闻中那个闭目听风、点倒群凶的形象似乎格格不入。但他指下林老那明显好转的体征数据,却是冰冷的现实。
“沈先生?”沈清竹的语调带着一丝公事公办的疏离,“感谢你为林老争取了宝贵的急救时间。现在,请配合我的工作,我需要为林老进行全面的身体检查和评估,以制定后续的西医治疗方案。请暂时让开。”
她的话语礼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仿佛沈观澜只是一个需要配合的“家属”或“旁观者”。
沈观澜平静地收回手,起身让开位置,没有言语。
沈清竹动作麻利而精准。她戴上无菌手套,拿出听诊器、血压计、眼底镜……一系列现代医学的精密工具在她手中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她为林老测量血压、心率,仔细听诊心肺音,检查瞳孔反应和四肢末梢循环。每一个动作都标准、利落,带着一种程序化的美感。
她的谛听耳捕捉着听诊器里传来的声音:林老的心音虽然依旧偏弱,但节律平稳,杂音比昨夜急诊报告上描述的减轻了不止一个量级;肺部呼吸音清晰,之前的湿罗音几乎消失。血压数值稳定在安全范围。这些数据,清晰地指向一个事实——林老的身体状况在短短一夜之间,得到了堪称奇迹般的改善!
沈清竹的眉头却微微蹙起。这不符合常理!以林老昨夜被紧急送来时的凶险程度(多器官功能濒临衰竭,尤其是心源性休克),即便是最顶尖的ICU团队全力抢救,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绝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恢复到这个地步!除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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