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观澜仿佛没有听到周围的议论和质疑,他的目光落在管家手中的虫蛀字帖上,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此乃前朝一位落魄举人,王墨林的《秋思杂感》残卷。王墨林其人,一生清贫,屡试不第,郁郁而终。其字虽无大家气象,却胜在笔锋耿直,字字泣血,道尽寒门士子之酸楚。”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周正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洞穿历史的锋利:
“此帖,原为江州府衙库房所藏。七年前,江州旧城改造,府衙库房搬迁,一批‘损毁严重、无甚价值’的‘废纸’被低价处理。其中,便包括此卷。”
沈观澜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大厅!所有人的心脏都猛地一缩!府衙库房?旧城改造?低价处理?
周正雄捻动佛珠的手指骤然停住!瞳孔猛地收缩!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
沈观澜上前一步,灵犀手伸出,轻轻拂过字帖上那些触目惊心的虫蛀孔洞。他的指尖没有触碰纸张,却在距离纸面毫厘之处缓缓移动。黄金瞳的视觉被催发到极致!
视觉溯源!
指尖拂过之处,那些被虫蛀的孔洞、那些腐朽的纸纤维、那些黯淡的墨迹…瞬间在沈观澜的视野中无限放大、回溯、重组!
时光仿佛倒流!
景象变幻!
—— 阴暗潮湿的库房角落,这卷字帖被随意丢弃在一堆发霉的故纸堆中。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手套上沾染着淡淡的、属于廉价机油的刺鼻气味)粗暴地将它抽出,与其他几卷同样破旧的字画一起,塞进一个印着“废品”字样的麻袋。
—— 画面跳转。一间灯光昏暗、堆满杂物的办公室。一个穿着府衙后勤制服、神色紧张猥琐的中年男人(三角眼,嘴角有颗黑痣),正点头哈腰地将那个麻袋递给一个穿着考究西装、背对着画面的男人。那西装男人随手丢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信封落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三角眼男人抓起信封,贪婪地捏了捏厚度,脸上露出谄媚而贪婪的笑容。
—— 视角拉近!那个背对着画面的西装男人侧过身点烟!火光一闪!
一张保养得宜、带着矜持微笑的侧脸,清晰地烙印在沈观澜的视觉之中!
正是周正雄!年轻几岁,却依旧能一眼认出!
画面定格!
那股从周正雄身上散发出的、独特的、混合着铜锈血腥与苦杏仁底调的气息,与画面中那个西装男人身上的气息,在沈观澜的感知中瞬间重叠、吻合!
轰——!
如同无形的惊雷在大厅中炸开!
虽然众人看不到沈观澜“看”到的画面,但他那冰冷如刀的眼神,以及话语中揭示的“府衙库房”、“低价处理”、“废纸”等关键词,已经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狠狠刺向了周正雄!指向了那可能存在的、侵吞国有资产的巨大丑闻!
“你…你血口喷人!”周正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指着沈观澜,手指因为愤怒和一丝难以抑制的惊惧而剧烈颤抖!他强作镇定,厉声喝道:“一派胡言!什么库房废纸!老夫一生清白,岂容你在此污蔑!保安!把这个捣乱的给我轰出去!”
“清白?”沈观澜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弧度如同死神的镰刀。他的目光没有再看那卷字帖,而是转向了旁边一张巨大的、铺着猩红色绒布的长桌。
长桌上,堆放着堆积如山、包装奢华的贺礼。而在桌子正中央,最显眼的位置,摆放着一本用金线装裱、封面烫着巨大“寿”字的礼单簿!旁边站着专门负责登记造册的账房先生。
“周董的‘清白’,自然需要证据。”沈观澜的声音如同寒冰相击,“比如,这本记录着各位宾客拳拳盛意的礼单。”
他的目光落在礼单簿上。
嗅觉(百草鼻)全力发动!
浓烈的、属于新装裱金线的金属味、猩红色绒布的染料气息、还有礼单簿本身纸张的淡淡木浆味…瞬间被剥离!
他的嗅觉如同最精密的探测器,瞬间锁定了礼单簿上那密密麻麻的墨迹!
墨香!
前部分是极其醇厚、内敛、带着百年松烟沉淀的、清雅悠远的顶级徽墨香气!这是账房先生所用的墨。
而后半部分…尤其是某些金额特别巨大、落款名字极其显赫的条目附近…
一股截然不同的、带着刺鼻化学制剂味道的、浮躁轻飘的劣质墨汁气息,如同污秽的油渍,混杂在那醇厚的松烟墨香之中!极其突兀!极其刺鼻!
伪造!这些条目是后来添加的!是伪造的!
沈观澜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瞬间锁定礼单簿后半部分几处墨迹:“城南李记实业,贺礼:清乾隆粉彩九桃天球瓶一对,价值三百八十万!”
“万隆地产,贺礼:当代国画大师张千丈《江山万里图》一幅,价值四百二十万!”
“金鼎投资,贺礼:现金支票八百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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