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阁顶层的琴室,那一声“春雷”初鸣的清越龙吟,仿佛带着穿透时空的净化之力,将窗外连绵的凄风苦雨、周家崩塌掀起的滔天浊浪,都暂时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栗色漆光温润流转的琴身静卧于紫檀匣中,千年断纹如同凝固的时光诗行,岳山处那曾被庸医误治的致命暗伤,在沈观澜灵犀妙手与内息温养下,已然弥合如初,甚至因祸得福,整张琴的木质共鸣比修复前更加深沉、圆融、充满内敛的磅礴生机。
林晚秋指尖拂过冰凉的琴弦,感受着那沉睡千年的力量在指尖下隐隐的脉动,清冷的眸子里映着流转的漆光,如同冰封的湖面下涌动着暖流。她抬眼看向沈观澜,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这张‘春雷’,因你而重生。它的第一声真正鸣响,不应困守在这方寸静室。明晚,‘江州儿童罕见病救助基金’年度慈善晚宴,我想请它…和你,作为压轴。”
沈观澜的目光与林晚秋相接。无需多言,他读懂了那双清冷眼眸深处的意图——以这张历经劫难、浴火重生的盛唐遗音,以那足以涤荡人心的琴音,为那些挣扎在生死边缘的弱小生命,点燃一盏希望之灯。这既是善举,亦是宣告——宣告一种凌驾于周家腐朽铜臭之上的、真正不朽的力量。
“好。”沈观澜颔首,只应了一个字。
***
翌日黄昏。
“江天号”豪华游轮如同一座移动的水上宫殿,静静停泊在灯火璀璨的江州外滩码头。今夜,它将承载着江州乃至周边地区最顶级的财富与名流,驶向波光粼粼的江心,为“江州儿童罕见病救助基金”举行年度慈善晚宴。与周家寿宴的奢靡虚伪不同,今夜的主题带着一层悲悯的光环,参与的宾客无论内心如何,至少表面上都披挂着“慈善”的华服。
游轮顶层宴会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流光溢彩的江岸夜景,窗内则是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水晶吊灯折射出迷离的光芒,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槟的气泡、名贵香水的馥郁、以及精心烹制的珍馐香气。宾客们端着酒杯,低声交谈,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慈善拍卖环节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竞价声此起彼伏,数字不断刷新,引来阵阵矜持的掌声。
然而,一股无形的暗流,如同江底潜藏的漩涡,在表面的浮华下悄然涌动。
“听说了吗?周家那位…昨晚在办公室吐血了!送ICU了!”
“活该!永鑫环保那事儿…简直是丧尽天良!那些工人…啧啧,太惨了!”
“股票跌得妈都不认识了!银行在逼债,供应商在堵门…周家…完了!”
“林家这次…真是雷霆手段啊!那沈观澜…到底是何方神圣?周家垮台,他出力不小吧?”
“嘘…慎言!别忘了,周家背后…可没那么简单!昨晚颐和山庄那场狙击…”
低语如同蚊蚋,在杯盏交错间隐秘传递。恐惧、幸灾乐祸、对新格局的揣测、以及对那隐藏在风暴中心身影的忌惮,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
林晚秋端着一杯清水,宝蓝色的礼服如同静谧的深海,隔绝了周围的喧嚣。她身边坐着楚韵,两人目光沉静,等待着压轴时刻的到来。她们能感受到那些投射过来的目光中,复杂的意味。
终于,当一件清宫旧藏的翡翠摆件以不菲的价格落槌后,宴会厅的灯光缓缓调暗,只留下几束柔和的追光聚焦在宴会厅中央临时搭建起的小型舞台上。舞台中央,一张宽大的琴案静静摆放,琴案上,正是那张在紫檀琴匣中沉睡了一天的唐代“春雷”。
主持人带着得体的微笑走到台前:“各位尊贵的来宾,接下来,将是今晚慈善晚宴最令人期待的环节。我们有幸请到林氏珠宝珍藏的传世唐琴‘春雷’,以及一位神秘嘉宾,为我们带来一曲古琴独奏。此曲所得善款,将全部注入‘江州儿童罕见病救助基金’。让我们…洗耳恭听。”
在众人好奇、审视、期待交织的目光中,沈观澜的身影出现在舞台边缘。他依旧是一身素净的棉麻衣衫,步履从容,仿佛踏月而来,隔绝了所有的浮华与喧嚣。他走到琴案前,对着台下微微颔礼,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那平静的目光,却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穿透力,让那些低语瞬间平息,让所有或探究或审视的眼神都为之一凝。
他落座。
灵犀手伸出,指尖如同拂去尘埃般,轻轻掠过七根冰凉的丝弦。
没有开场白。
没有多余的动作。
他缓缓闭上双眼,整个人仿佛沉入了无边的寂静深海。
黄金瞳,在识海深处无声开启!并非为了洞穿什么,而是将所有的感知力,所有的精神力,所有的“意”,都高度凝聚、灌注于指尖,灌注于这张承载了盛唐风骨与千年沧桑的“春雷”之上!
指尖轻按,落于宫弦。
嗡——!
一声低沉、浑厚、如同大地初开的震颤,自“春雷”琴腹中悠然荡开!音波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第一颗石子,瞬间扩散至整个宴会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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