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坪的死寂,浓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惨绿的气死风灯在阴风中摇曳,将柳文渊踉跄的身影拉扯得如同狰狞的鬼魅。他捂着丹田,每一步后退都在冰冷的泥地上留下深陷的脚印,嘴角那缕暗金色的血丝在幽光下刺目惊心。玄色大氅被自身反噬的罡气撕裂,露出内里深青色的锦袍,再无半分之前的渊渟岳峙。
“师…师尊!”柳家弟子们如梦初醒,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法置信的恐惧,想要上前搀扶。
“滚开!”柳文渊猛地一挥袖!一股残余的狂暴气劲如同无形的鞭子抽过!几个靠得最近的弟子惨叫着被狠狠扫飞出去,撞在残破的墓碑上,筋断骨折!他看都没看那些哀嚎的弟子,布满血丝的双眼如同淬毒的匕首,死死钉在碎石血污中那个失去意识的身影上。
耻辱!滔天的耻辱!
化劲宗师!柳家家主!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重伤濒死、依靠外物的小辈,一指破功,反噬重伤!这比杀了他更难以接受!
“沈…观…澜!”柳文渊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怨毒和冰冷的杀意,仿佛要将这名字的主人连同这片死地一同嚼碎!“今日之赐…老夫…记下了!”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向阴影边缘的林晚秋,“还有你林家…很好!”
林晚秋在那冰冷刺骨、充满毁灭气息的目光下,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几乎窒息。但她没有丝毫退缩,清冷的眸子迎上那目光,带着同样冰冷的决绝。檀木珠的碎屑从她紧握的掌心滑落。
柳文渊不再言语,他知道今日大势已去。强行压下丹田处翻江倒海般的剧痛和空虚感,猛地一跺脚!脚下坚硬的地面轰然炸开一个浅坑!借着这股反冲之力,他身形如一道受伤的玄色闪电,瞬间没入百鬼坪深处更加浓重的黑暗之中,消失不见。只留下那充满无尽恨意的冰冷话语,如同诅咒般在阴风中回荡:“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随着柳文渊的消失,那股笼罩百鬼坪的恐怖威压骤然散去。幸存的柳家弟子如同丧家之犬,惊恐万状地拖起昏死的柳七和受伤的同门,连滚爬爬地逃离了这片如同噩梦般的死地。转眼间,百鬼坪中央,只剩下遍地狼藉、刺鼻的血腥,以及倒卧在冰冷碎石污血中的沈观澜。
“观澜!”林晚秋再也无法抑制,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阴影,扑到沈观澜身边。
触手冰凉!沈观澜的身体如同刚从冰窟中捞出,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胸前衣衫破碎,被鲜血浸透,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皮肉翻卷,在惨绿灯光下狰狞可怖。最触目惊心的是他胸前那枚温玉玉佩——曾经温润如月华的玉璧,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光泽黯淡到了极致,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碎裂。只有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暖意,还在裂痕间艰难地流转,如同风中残烛,勉强维系着沈观澜心口最后一点微弱的生机。
“撑住!一定要撑住!”林晚秋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她迅速从随身的急救包中取出吴老特制的金疮药和保命丹丸。动作快如闪电,却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轻柔。她撬开沈观澜紧咬的牙关,将丹药塞入他口中,又以自身微弱的内力助其化开药力。金疮药粉洒在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上,瞬间被涌出的鲜血冲淡。
就在林晚秋心如刀绞、几乎要绝望之时!
沈观澜怀中,那枚布满裂痕的温玉玉佩,仿佛感应到了主人生命气息的微弱,竟再次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一道比发丝更细的、温润平和的暖流,如同最坚韧的丝线,顺着沈观澜的心脉,无声无息地传递出去!
与此同时,默然斋内。
盘膝调息、胸前同样佩戴着一枚温玉玉佩的吴老,猛地睁开了双眼!他胸前的玉佩也同时亮起了微光!一股清晰的、带着无尽痛楚与生命垂危的悸动,顺着玉佩间无形的联系,狠狠撞入他的感知!
“观澜!”吴老脸色剧变,顾不得自身寒毒尚未完全驱散,强行提起一口精纯内力,并指如剑,隔空点向自己胸前玉佩的核心!一股精纯温和、带着磅礴生机的内息,如同决堤的暖流,顺着玉佩间的神秘联系,跨越空间,汹涌地涌向百鬼坪的方向!
百鬼坪上。
沈观澜胸前那枚即将碎裂的玉佩,仿佛久旱逢甘霖,裂痕中骤然亮起一丝微弱的回应之光!吴老隔空输送的磅礴生机,如同温暖的潮汐,瞬间涌入沈观澜濒临枯竭的经脉!这股力量温和而坚韧,迅速护住他碎裂的脏腑,抚平狂暴的凶煞之气,滋养着那布满裂痕的五感核心!
“呃…”一声极其微弱、如同梦呓般的呻吟,从沈观澜口中逸出。他那如同金纸般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色。紧蹙的眉头微微松动,虽然依旧昏迷,但气息却奇迹般地稳定了下来,不再像风中残烛般飘摇欲灭。
林晚秋感受到掌心下那微弱却真实的心跳,紧绷到极致的心弦终于一松,泪水再也无法抑制,无声地滑落脸颊,滴在沈观澜冰冷的手背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