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头!这人有气!断了一臂!”手下校尉查看那被踹晕的持刀番役,急声报告。
卫铮心中稍定,至少抓到一个活口。但更大的疑云却笼罩心头——那个诡异黑影是谁?出手救人的暗器高手又是谁?梅花透骨针…江湖…
他收回目光,迅速低头看向被自己护在身后的少年。少年约莫十四五岁年纪,面黄肌瘦,惊恐万状,身体筛糠般抖着,双手还死死攥着那块沾满污垢的枣泥糕,如同攥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别怕!我们是锦衣卫。”卫铮尽量放缓声音,指着少年手里的糕,“你叫什么?哪来的?为什么会被人追?你刚才…可是从内皇城那边跑出来的?”
少年抬起沾满污渍泥雪的脸,泪水和恐惧冲刷着灰尘,露出两道白痕。他看着卫铮和那身象征着皇权的青蓝飞鱼服,眼中的恐惧并未消散,但求生欲压倒了不安。他哆嗦着嘴唇,声音微弱嘶哑,带着浓重的惊恐:
“俺…俺叫王小石…在北安门外小街…俺娘摆摊卖枣泥糕子…”他喘息着,声音因惊吓而断断续续,“那响雷炸天…俺…俺帮官里往北安门送今日最后一批…蜂窝煤…刚卸完车…就…就看到…好多穿黑衣服的凶神…从宫墙上往下扔东西…进了水沟…俺…俺躲在煤堆后边…偷偷看了一眼…”
王小石的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骤然拔高,带着哭腔喊出他拼命记住的画面:
“其中一个凶神怀里揣着的小包袱掉了!从那包袱里…滚出来的…一个会烧起来的玩意儿…就像个小火油葫芦!撞在墙根…砰地就烧着了!火窜得老高!还有一个掉下来没烧着的…上面…上面画着个红颜色的蜘蛛!那大黑蜘蛛…盘着一颗绿眼珠子!吓死人了!”
少年说着,浑身抖得更厉害,似乎又看到那极其恐怖的画面,手中攥着的枣泥糕都掉在了地上,人几乎要厥过去:“他们…他们发现了俺…俺娘…俺娘还在家呢…”他的恐惧,已然浸透骨髓。
蜘蛛?绿眼?
卫铮浑身剧震!
他猛地蹲下身,一把拾起王小石掉落的枣泥糕!正是这半块糕,让他从巷子里追到了这条命悬一线的暗巷!他目光锐利如刀,死死盯着王小石那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
“你看见的火油葫芦和那个有蜘蛛绿眼的东西,是不是扔进了玉河岸边那条通向德胜门御沟的暗渠里?!”卫铮的声音急促而冷冽。他瞬间将这一切与霹雳房的爆炸联系了起来!纵火?制造混乱?湮灭证据?
就在这时——
一阵极其轻微、却密集如同骤雨打芭蕉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整齐肃杀,如同死神的鼓点,清晰地敲打在街巷的石板路上,方向正冲着他们所在的巷子而来!
那蹄声冰冷,沉重,充满无情的肃杀之气!绝非巡城兵马司或京营的散乱马队!
一个负责警戒巷口的年轻校尉脸色煞白地探头喊道:“头儿!不好!是西厂!大群的番役!快…快到巷口了!打头的是…是那个姓胡的杀才!”
胡贵!
来得何其快!仿佛是踩着爆炸的余音赶来收网的!
卫铮眼神骤然一寒!
几乎是听到“胡贵”名字的同时,卫铮便做出了决断!
“小四!快!背着他!从北边那堵矮墙翻过去!抄背街小路!立刻带回南司!交给岳总旗!就说我随后就到!务必保住他性命!”卫铮快速对身边一个最机灵、熟悉路径的校尉下令,指向面如死灰的王小石。
“是!”叫小四的校尉二话不说,立刻把瘫软如泥、兀自惊惧地看着巷口方向的王小石像扛米袋一样背在背上。另一个校尉默契地蹲下身,当人梯将他奋力顶上那并不太高的院墙。小四动作麻利,背着人翻了过去,消失在墙那头。
卫铮的目光扫过地上被制服、被铁链锁住还处于半昏迷状态的西厂番役活口,心念电转。此人绝对不能落在胡贵手里!否则不但人证立刻被灭口,他们这些人今晚的行动也将被西厂扣上无数罪名!
“你们两个!”卫铮指着另外两个还算镇定的校尉,“扶着他!立刻从小四的路线撤!回南司!要快!”他又看向最初喊话的年轻校尉,“你留下!站远些戒备!”
卫铮自己却猛地弯腰,一把抄起地上那把泛着幽蓝光泽、刀口带逆齿的寒鳞短刀!他没有看地上那些散落的枣泥糕碎屑,目光如同冰锥,紧紧锁定越来越近、已经可以看到巷口火把光芒的马队!
胡贵来得如此之快,绝不仅仅是为了赵家的案子!他是冲着刚才的爆炸来的!是想第一时间封锁现场、搜寻可能遗留的“痕迹”…或者,湮灭他们自己的痕迹!
巷口的光线被一片暗红色的身影迅速填满。胡贵那张在火光下显得更加刻薄阴鸷的脸出现了,他的目光如同淬毒的钢针,瞬间就锁定了巷子深处的卫铮和那少数几个留下的锦衣卫!尤其是看到卫铮手里正握着那把他熟悉的“逆鳞刺”!
胡贵狞笑一声,脸上的肌肉扭曲而得意,几乎要笑出声来。他勒住马缰,带着身后不下二十名杀气腾腾、眼神凶狠的西厂番役,堵死了巷口。番役们手中的火把噼啪燃烧,跳跃的火光在两侧墙壁上投下巨大而扭曲的暗影,如同择人而噬的妖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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