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商愣住了。在1980年的内地,敢跟港商谈来料加工、合作开厂的人凤毛麟角!
一番深入交谈后,一个五十万条牛仔裤来料加工的大订单,被徐云以极具诱惑力的价格(利润不高,但风险极低,且打开了技术大门)签下!
林场的缝纫车间很快建立起来,马达声取代了部分伐木的油锯轰鸣,开启了“雪狼商贸”向制造业迈进的坚实一步!
春风似乎暖意更浓。然而,一封远方的信笺夹杂着冰冷的海风,送到了徐云手中。
信是沈青竹写的,内容言简意赅:她被北京一家着名医院选为骨干医生,将作为公派访问学者,前往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医学院进修三年,前途无量。信末写道:“……此去山高水远,归期难料。望各自珍重。”
平静的信纸在徐云手中几乎要捏碎!他能听出字里行间隐藏的决然和一丝疏离。三年!足以改变一切!而且那是美国!八十年代初的灯塔之国!对于一个受尽苦痛、渴望施展才华的医生来说,吸引力何等巨大!前世种种可能错过的担忧如同冰冷的蛇,骤然缠紧了心脏!
不!他不能再次错过!
“大奎!去省城!订最快去北京的票!开车去!”徐云几乎没有思考,抓起外套就冲了出去。时间!他必须抢在时间前面!
机场。首都国际机场狭窄陈旧的候机大厅,弥漫着消毒水、陌生香水味和人流的汗味。巨大的波音747像银色的怪兽,停在不远处,象征着未知与遥远。
沈青竹穿着整洁得体的浅灰色西装套裙,拉着一个半旧的行李箱,排在即将登机的长队中。她的背影挺直而孤单。
就在她即将迈入检查通道的最后一刻!
“沈青竹!”
一声嘶哑、带着长途奔袭后的喘息、却又无比清晰、仿佛穿透了所有嘈杂的喊声在她身后炸响!
沈青竹身体猛地一颤,不敢置信地转过身!
徐云拨开人群,像一道闪电般冲到安检口前,身上还带着林场凛冽的风尘气息,额发凌乱,汗水浸湿了衣领!他几乎是硬生生用身体挡住了沈青竹的去路!
“徐…徐云?你怎么…”沈青竹睁大了眼睛,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显得如此陌生又熟悉的面孔,一时间语塞。她以为他们已经默契地走向不同的人生岔路。
整个候机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对气质迥异的男女身上——一个是要飞往遥远异国的精英女医生,一个是如同林莽冲出的粗粝汉子。
徐云无视了周围所有惊愕、好奇、甚至鄙夷的目光,他的眼中只有沈青竹!那个曾经在破败医疗站给他包扎冻伤、在风雪地窖里听他说前世荒凉、让他不惜一切想要抓住的女人!
他猛地单膝跪下!在这个1980年初、改革开放方兴未艾、保守思想依旧根深蒂固的机场光洁水泥地面上,做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动作!
他从贴身的衣袋里,掏出一个绒布小盒!打开!
没有钻石的璀璨夺目,那是一枚造型古朴、厚重、带着岁月沉积感的金戒指。熔铸的痕迹依稀可见,那是用他重生伊始、用那块瑞士梅花表在黑市换到的第一笔钱的一部分金料,重新熔铸而成!戒指内圈,他亲手刻下两个缠绕的字母“X & S”。
时间仿佛凝固了。
徐云抬起头,眼神亮得如同燃烧的星辰,声音带着穿越时空的决绝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沈青竹!前世!我在那座冰冷的空房子里等了一辈子!等到死!等到灵魂归来!”
“这一世,我等不了!更不会再错过!”
“跟我走!留下来!”
“留在我的身边!留在我的时代!”
“嫁给我!”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沈青竹的心上!前世?灵魂归来?这种疯话!可在这个疯狂求婚的男人口中说出来,却带着一种摧毁一切理智的真实力量!那个风雪地窖里的坦白,那些常人无法理解的先知先觉,此刻如同潮水般汹涌澎湃地袭来!
周围人群先是死寂,随即爆发出嗡嗡的议论声!
“这人疯了?”
“耍流氓吧?”
“说什么胡话呢?”
沈青竹的泪水瞬间决堤!她浑身都在发抖!看着那个半跪在地、眼神里燃烧着不顾一切火焰的男人,看着他手中那枚由第一桶金熔铸的、沉重得仿佛承载了一生份量的金戒指…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是医生,是理性主义者。可这份重生的执念,这份跨越生死孤寂也要抓住她的疯狂,彻底击碎了她所有的理智和规划!
机场的广播在催促登机。
沈青竹猛地闭上眼睛,泪水滑落,然后再睁开。她看着徐云,嘴唇颤抖着,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汹涌的情绪中挤出两个字,微弱却清晰:
“给…给我…”
徐云猛地站起,动作甚至带着一丝踉跄!他没有丝毫犹豫,几乎是颤抖着将那枚象征着他重生起点、也象征着他爱情归宿的金戒指,牢牢地戴在了沈青竹左手的无名指上!
冰凉沉重的金属触感,像一道无法斩断的锁链,将她和他、这一世与未知的纠缠,牢牢锁在了一起。
后续的喧嚣、处理、手续办理(沈青竹最终放弃了公派机会)如同背景杂音。徐云只知道,这一次,他终于在她启程的前一刻,用前世最深的孤独和对这一世最疯狂的渴望,抓住了那只手。没有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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