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是声音。
风穿过废墟孔洞的呜咽,不再是模糊的背景音。它被拆解成无数个独立的、尖锐的声波片段——低频的嗡鸣、高频的嘶啸、气流摩擦金属产生的刺耳刮擦声... 如同无数把生锈的锯子在同时切割她的耳膜。更糟的是,一种细微到近乎幻觉的“嘶嘶...噼啪...”声,如同静电噪音般无孔不入。那是空气中流淌的、名为“Ambient”的陌生能量粒子相互碰撞、湮灭发出的“声音”!这些声音被强行放大、解析,在她脑中疯狂叠加,形成一片永不停歇的、足以将人逼疯的信息噪音交响曲。
她试图屏住呼吸,但那浓烈到如同实质的焦糊味和刺鼻硫磺味,如同两只粗暴的手,狠狠捅进她的鼻腔,直冲大脑。每一个气味分子似乎都带着它独特的“身份信息”和“刺激强度”,冰冷地排列组合,报告着环境的恶劣参数。皮肤上传来一阵阵微弱却无法忽视的麻痒和刺痛,仿佛有无数只微小的蚂蚁在爬行、啃噬——那是Ambient能量流过时,与皮肤表层细胞产生的、她无法控制的能量交互感应。
“停...停下...” 莉莉安痛苦地蜷缩起来,双手死死抱住仿佛要炸开的头颅,指甲几乎要嵌进太阳穴。这感觉比被甩进奇点风暴、比星舰解体的瞬间还要难受千百倍!这不是受伤,是感知的失控,是她的超级大脑——那颗拥有绝对记忆、永不遗忘任何信息的大脑——在毫无筛选、毫无缓冲地被海量环境信息洪流淹没!
不知过了多久。
【警告!感知系统过载!信息处理带宽严重不足!建议启动紧急信息过滤协议... 无可用协议!】
一个冰冷的、源自她自身生物计算机本能的警报在她混乱的意识中闪烁。
“过滤...对,过滤...” 她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尝试像在母舰上处理海量科研数据那样,建立筛选机制:忽略尘埃轨迹,屏蔽低频风噪,降低气味敏感度阈值... 但一切都是徒劳。那些信息如同跗骨之蛆,只要她“感知”到,就必然被完整记录、存储、分析!她的意识像一块无限容量的海绵,被动地、贪婪地吸收着周围一切,无论她是否愿意。
这种无法关闭的、永无止境的信息洪流,才是比眼前这片废墟更恐怖的永恒诅咒的开端。
她挣扎着坐起身,无视了身下冰冷粗糙的金属碎片带来的不适(这不适本身也被详细记录:接触面积、压强分布、材料硬度分析...),大口喘息着,试图适应这无休止的“数据轰炸”。黑曜石般的眼眸深处,除了残留的痛苦,更多的是研究员面对失控实验时的那种冰冷专注和评估。
“环境参数...信息密度...评级:灾难级。” 她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像是在给这地狱般的感官体验打上一个冰冷的标签,“首要任务...生存。次要任务:寻找...信息屏蔽方法。优先级:极高。”
“呃...” 莉莉安痛苦地蜷缩了一下,试图屏蔽这过载的信息流。这感觉比被甩进奇点风暴、比星舰解体的瞬间还要难受千百倍。她挣扎着坐起身,环顾四周。
“探索者七号”... 或者说,它曾经是。现在只是一堆散落在陌生星球表面的、巨大而扭曲的金属坟冢。刺目的恒星光芒(似乎融合了双星的光谱特性?)透过破碎的穹顶照射下来,在布满尘埃和奇异荧光苔藓的金属残骸上投下光怪陆离的影子。
她低头检查自己。深蓝色的勘探制服多处被撕裂,露出下面白皙的皮肤... 没有伤口?撞击的瞬间,她明明感觉到骨骼碎裂的剧痛。她尝试活动四肢,除了残留的酸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饱和感”,一切完好无损。
“生物自检... 启动。” 她下意识地发出指令,随即意识到舰载AI早已沉默。但一个念头闪过,她的视界中竟自动浮现出简洁的数据流:
【生命体征:稳定。组织损伤:0%。异常状态:检测到未知高维能量(Ambient)深度渗透,与宿主生理系统发生未知融合... 分析中... 判定:适应性进化... 永生性...?】
永生? 一个冰冷的词汇跳入脑海,带着沉重的枷锁。
没有欣喜,只有一种沉重的、近乎窒息的茫然。她推开一块压在腿上的、边缘锐利的金属板,踉跄着站起,走出了星舰的残骸。
眼前是地狱般的景象,却带着一种诡异的新生感。
大地仿佛被巨神的犁耙狠狠翻搅过,呈现出熔岩冷却后的狰狞黑色与暗红脉络交织的焦土。奇形怪状、如同巨兽枯骨的嶙峋石柱刺向浑浊、流淌着紫红色Ambient极光的天空。浑浊的空气中,实质般的Ambient能量流如同血管般在大地上蜿蜒流淌。远处,尚未冷却的地缝中喷吐着灼热的气体和暗红色的光芒,如同星球尚未愈合的伤口。没有植物,没有动物,只有风在呜咽,和Ambient粒子流动时发出的、仿佛星球本身在痛苦呻吟的微弱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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