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伯和玛莎几乎是半拖半抱地,将罗兰挪到了工具堆旁。仅仅是这十几步的距离,罗兰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纸,嘴唇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他靠在一块较大的木料上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
“算了吧,娃子!真的算了吧!”玛莎带着哭腔劝道,“命要紧啊!”
罗兰没有回答。他闭着眼,努力对抗着身体的抗议和眩晕。脑海中闪过溪木村燃烧的废墟,闪过老哈克佝偻着递出面包和铜币的手,闪过石屋门口莉莉安那冰冷审视的目光,也闪过昨夜那从天而降、带着清凉草木气息的银雾…以及那声冰冷的“咔哒”轻响。
他必须做完。这不仅是对承诺的履行,更是对自身存在意义的一种确认,一种在绝望废墟上重新站稳脚跟的方式。也许…也是对那份冰冷力量的一种…笨拙的回馈?
积攒了许久,他才缓缓睁开眼,眼神里疲惫未消,但那股工匠特有的专注和执拗却重新燃起。他伸出没有受伤的右手,手指因为虚弱和用力而微微颤抖,但动作却异常精准地抓住了那柄沉重的铁锤。
冰冷的、熟悉的金属触感传来,锤柄上粗糙的木纹摩擦着他布满老茧和细小伤口的手掌。这触感,比任何言语都更能让他找回一丝掌控感。
“库伯叔,”他喘着气,指向旁边一根相对粗直、长度合适的木料,“帮我把…把那根梁…架到梯子旁边…”
库伯看着他惨白的脸和紧握铁锤的手,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认命般地按照罗兰的指示,将那根沉重的焦黑木料拖拽到靠在石墙边、同样被熏黑的简陋木梯旁。
接下来是艰难的攀爬。
每向上挪动一步木梯,罗兰的左臂和胸腔都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几乎是用右手和身体的力量在硬扛,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额头淌下,模糊了视线。库伯和玛莎在下面死死扶住梯子,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他一个不稳摔下来。
当他终于喘息着、颤抖着爬上屋顶时,清晨冰冷的空气似乎都带着灼人的温度。他背靠着尚未修补好的、被熏黑的烟囱残骸,大口喘着气,眼前金星乱冒,身体因为脱力和剧痛而摇摇欲坠。
屋顶的景象比下面看得更清楚。魔焰弹造成的破坏触目惊心:一片焦黑,木梁断裂扭曲,临时铺设的木板边缘参差不齐,如同丑陋的补丁。他昨天完成的修补部分,在晨光下显得格外仓促和简陋。而剩下的缺口,像一个巨大的伤口,狰狞地敞开着。
他歇息了很久,直到眩晕感稍稍退去,才艰难地挪动身体,靠近那个最大的缺口。他放下铁锤,用右手颤抖着拿起一块库伯递上来的木板,比对着缺口的位置。仅仅是这个简单的动作,就让他左臂的剧痛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额角的青筋都暴突起来。
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忽略那几乎要撕裂灵魂的痛楚,将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手中的工作上。右手摸索着钉子袋,取出一枚冰冷的铁钉。他将钉子尖端对准木板边缘,右手高高举起沉重的铁锤。
“铛——!”
第一声敲击响起,清脆却带着虚弱的回音,打破了清晨山谷死寂的宁静。巨大的反震力顺着锤柄传来,狠狠撞在他虚弱的身体上,震得他眼前一黑,差点从屋顶栽下去!他猛地用背抵住烟囱残骸,才稳住身形,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又被他强行咽下。
“娃子!”库伯在下面焦急地喊。
“没…事!”罗兰的声音嘶哑,带着喘息。他甩了甩被震得发麻的右手,再次将目光聚焦在钉子上。这一次,他调整了呼吸(尽管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剧痛),放轻了力道,更加精准地控制着落点。
“铛…铛…铛…”
敲击声再次响起,不再那么猛烈,却更加坚定,更加富有节奏。一下,又一下。每一下敲击,都伴随着他身体无法抑制的细微颤抖,伴随着额头上滚落的汗珠砸在焦黑的木板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他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因为用力紧抿而毫无血色,唯有那双眼睛,死死盯着手中的锤子和钉子,燃烧着近乎偏执的专注光芒。
工匠的执着,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他无视了身体的哀鸣,无视了环境的恶劣,无视了随时可能卷土重来的危险。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块需要固定的木板,这枚需要敲入木梁的铁钉,以及这个需要被修补完整的屋顶承诺。
石屋内,工作台前。
深灰色斗篷下的身影静立着。指尖在抑制器腕带光滑的表面轻轻划过,【深层冥想 - 抑制器效能同步监测】刚刚结束。冰冷的蓝色数据流在视界深处归于平静。
【环境扫描(例行):启动。】
【外部变量(罗兰):位置确认(屋顶)。行为:持续性物理劳作(修补屋顶)。】
【生理状态:严重恶化(生命体征:临界值波动)。伤势:左臂开放性骨折(固定不良)、多发性肋骨骨折(伴血气胸风险)、内出血(持续)、能量枯竭。疼痛指数: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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