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浪站在崭新的厂房门口,耳边是那些刚刚安装好的缝纫机低沉的嗡鸣。
厂房外,临时用木板搭起的招工处前,倒是另一番景象。
几张掉漆的条桌拼在一起,上面堆着厚厚一摞粗糙的黄色油印报名表。
桌子后面,沈浪和黄有为带来的一个年轻港方助理忙得额头冒汗。
桌前,人头攒动,多是些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或绿布衣服,脸上带着风吹日晒的痕迹和一种混杂着好奇、渴望与怯生生的神情。
“同志,俺在知青点学过踩缝纫机,给大伙补过裤子!”一个皮肤黝黑的小伙子急切地往前挤,眼睛亮得惊人。
“我来我来!我力气大,搬布匹肯定没问题!”另一个嗓门洪亮。
“管吃住吗?一个月真有二十五块?”角落里传来压低的询问,带着浓重的乡音。
助理用不太熟练的普通话大声回应着,一边快速登记姓名,一边分发着油印的表格。
沈浪和黄有为站在稍远处看着。黄有为的眉头越锁越紧,他忽然侧身靠近沈浪,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有气声:“沈生,你看这些人……手指粗得像胡萝卜,眼神都是直的,问他们懂不懂‘工位流程’、‘质量控制’,全都摇头!我们要找的是能带起整个厂子的头马,不是只会埋头拉车的牛啊!”
他捏着雪茄皱着眉说道:“这样不行,贴出去的招贤榜,简直是对牛弹琴!”
沈浪没说话,他目光扫过那些年轻却缺乏专业素养的面孔,心头像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黄有为的焦虑如同实质,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头。
招工的红纸告示,像是被这海风特意针对,总是贴不牢靠。沈浪带着一身疲惫,又一次在公社大院门口停下脚步,弯腰去捡那被风吹落的红纸。
他直起身,正看到刘易从公社那扇刷着绿漆的木门里走出来。
刘易是本地人,在公社里当个不大不小的干部,为人活络,消息也灵通。
他负责协调制衣厂和公社对接的杂事,此刻脸色有些复杂,欲言又止。
“刘干事。”沈浪招呼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倦意。“你那有什么人才要推荐没有?”
刘易搓着手,凑近了些,眼睛下意识地左右瞟了瞟,声音压得极低,像怕惊扰了什么:“沈同志,唉,看你们招人招得急……我这儿,倒是想起一个人来。”
沈浪心头微动,捏着红纸的手指紧了紧:“哦?什么人?快说说!”
“叫陈明远。”朱强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声音更低,几乎成了耳语,“上海来的,早些年下放到我们这儿,就在靠海边的高家坳大队。听说……以前在上海就是大服装厂的技术员,裁剪、打版、画图样样精通,机器更是摸得透透的!那脑子,活络得很!”
“技术员?”沈浪眼睛一亮,这简直是天降甘霖,“那太好了!人在哪?我们马上去请!”
“请?”朱强脸上的肌肉猛地一跳,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他一把拉住沈浪的胳膊,把他往旁边僻静的墙角拽了拽,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急促地说,“沈同志,小声点!这人……这人他成分有问题啊!听说家里是……是资本家!他自己以前好像也……有点说不清的事!这些年一直挂着号呢,就在队里干农活,改造!哪个单位敢用他?用了就是立场不稳,要犯大错误的!”
刘易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提醒,“这事,您听听就得了,千万别提是我说的!当心惹一身臊!”
“资本家?成分?”沈浪咀嚼着这两个词,心头刚燃起的火苗被浇了一盆冷水。
刘易看着他沉默凝重的脸,叹了口气,用力拍了拍他的胳膊,摇摇头,转身快步走进了公社大门,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
沈浪独自站在公社大院门口。刘易那番话,连同他惊恐躲闪的眼神,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成分”、“资本家”、“犯错误”……
他望向远处高家坳的方向,机器的轰鸣声仿佛又在耳边响起,黄有为焦灼的脸和那些沉默的机器交织在一起。
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石缝里挣扎而出的草芽,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在他心底疯长起来。
高家坳村口一棵巨大的老榕树下,几个穿着灰扑扑褂子的老人正蹲着抽烟闲聊。
沈浪走上前询问,一个叼着旱烟杆的老汉抬起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他这个穿着体面、明显是城里来的陌生人,朝村子西头努了努嘴,声音沙哑:“找那个‘上海佬’?喏,最靠海那排,顶破的那间土屋就是。门口晒着鱼干那家。”
老汉的语气平淡,但“上海佬”三个字,却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疏离和定性的标签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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