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在仙栈下水道里与陈年污垢和“孽缘线”(主要是油腻的抹布丝和头发团)搏斗的腥风血雨,灶王爷张单是一点没顾上。他正对着自己手机屏幕上那个刺眼的“999”票数,以及下面暴涨的粉丝数和私信轰炸,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自我怀疑。
“灶王爷!您火了!”
“张师傅!求直播做菜!”
“999票!实至名归!(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灶王爷!你是我的神!求赐我一口发光蛋炒饭!”
发光蛋炒饭?灶王爷看着最后一条私信,一脸茫然。他唯一记得的“发光”,是上次初赛表演“喷火炒菜”时,火苗失控燎着了评委席的桌布边缘,那短暂而尴尬的火光。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那999票带来的短暂晕眩。上次的阴影犹在,那灼热的失控感、评委们(尤其是王母娘娘)惊恐的眼神、还有唐老板手里那根滋滋作响的电击棒…他猛地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那把宝贝炒勺的手柄。
不行!绝对不能再碰火了!至少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碰!
可是…这999票…这突如其来的关注…难道就这样浪费掉?初赛垫底的耻辱还在心头萦绕,信仰KPI的压力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深夜,仙栈后厨空无一人,只有冷库(玄冥神力泄露版)发出低沉的嗡鸣。灶王爷没有开灯,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城市霓虹的微光,呆呆地站在那口熟悉的大铁锅前。冰冷的锅壁触手生凉。他拿起炒勺,掂了掂,又颓然放下。仙力?控火?那是他曾经引以为傲的神职,如今却成了烫手山芋。
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贴在冰箱门上的几张纸——那是几张打印出来的、被油渍浸染得模糊不清的现代家常菜谱:**《完美蛋炒饭的十个秘诀》、《一碗销魂清汤面的灵魂所在》、《家常红烧肉的终极奥义》**。
这些是仙栈之前请的凡人厨师留下的,后来那厨师因为受不了仙栈的“诡异磁场”(其实是各路神仙的气息干扰和冰箱时不时冻住东西)辞职了。灶王爷以前对这些凡人的“雕虫小技”嗤之以鼻,认为不过是些没有灵气的粗鄙之物。
但此刻,在这冰冷的绝望中,那几行被油污浸润的文字,却像黑暗中的萤火虫,吸引着他。
他颤抖着手,揭下那张《完美蛋炒饭的十个秘诀》。上面写着:“隔夜饭最佳…蛋液要搅匀…热锅冷油…大火快炒…粒粒分明…出锅前撒葱花…”
粒粒分明?灶王爷浑浊的老眼盯着这几个字。他想起自己当年在瑶池盛宴上,用三昧真火炒制的“金玉满堂”,每一粒仙米都裹着琼浆玉液,金光灿灿,但那离人间烟火太远,远得只剩下冰冷的回忆。
一丝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属于“灶”的本源感应,在他枯竭的仙魂深处,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不是对火的掌控,而是对“锅气”,对“烟火气”,对食物本身在热力作用下蜕变升华的那种…最原始、最朴素的感知。
“或许…不用仙火?” 一个念头如同破土的嫩芽,在他心底滋生。
接下来的日子,仙栈后厨成了灶王爷的闭关圣地。他彻底放弃了调动那所剩无几的控火仙法,像个最虔诚的学徒,一头扎进了凡人的食谱海洋。他研究火候,不是用仙识感知,而是用耳朵听油爆的声响,用鼻子嗅食材变化的香气;他练习颠勺,不是为了炫技,只为让每一粒米饭都能均匀受热;他甚至跑去菜市场,跟卖鸡蛋的大妈讨教哪种蛋炒出来更香,跟卖小葱的老农学习怎么切葱花才好看。
他把自己残存的那一丝微乎其微、几乎要消散的“烟火气”神职本源,小心翼翼地剥离出来,不再用于引动火焰,而是尝试融入对食材的理解、对火候的把握、对调味分寸的拿捏之中。这是一种笨拙的、近乎本能的尝试,如同盲人摸象。
几天后,初赛第二轮的直播现场。
轮到灶王爷登场时,直播间弹幕瞬间被【999】、【发光炒饭】、【我的神!】刷屏。评委席上,刚经历人设崩塌、正在努力“接地气”喝奶茶的王母娘娘,表情复杂;唐棣依旧瘫在椅子里,帽檐压得低低的,看不清表情;哪吒则抱着新手机,一脸“我看你能整出什么新活”的不耐烦。
灶王爷深吸一口气,努力忽略掉那些让他心慌的弹幕和评委的目光。他没有像上次那样摆弄花里胡哨的火焰特效,只是默默走到临时搭建的小灶台前,点燃了最普通的天然气灶。
动作沉稳,甚至有些笨拙。他拿出隔夜米饭,打散鸡蛋,切好葱花,一切按部就班。
热锅,倒油。油温升起的白烟袅袅。他倒入蛋液,“滋啦——”一声,金黄的蛋液在热油中迅速膨胀凝固,散发出最朴实的焦香。他快速划散蛋块,倒入米饭,用炒勺耐心地按压、翻炒。没有仙光,没有特效,只有铁锅与炒勺碰撞的清脆声响,只有米饭在热力下逐渐变得松散、透亮的过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