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脉深处,一处被永恒风雪环绕的寂静山谷。
这里是叶晴歌的衣冠冢。冰冷的石碑矗立在厚厚的积雪中,上面没有过多的铭文,只有两个铁画银钩、仿佛用剑刻下的字——“晴歌”。风雪呜咽,如同永恒的挽歌。
叶无道的身影出现在谷口,脚步有些虚浮。他脸色比在东海时更加难看,眉心处那抹暗紫的污染如同跗骨之蛆,散发着不祥的气息,胸口星纹的搏动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紊乱。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撕裂般的疼痛,那是强行压制虚空污染和神识重创带来的反噬。冷汗浸湿了他的鬓角,顺着刚毅的下颌线滴落,在冰冷的冻土上砸出小小的坑印。但他背脊挺得笔直,如同风雪中不倒的山岩。
他身边,小小的承渊被厚厚的雪狐裘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清澈的大眼睛。他似乎感应到了利维坦那毁灭性的气息,小脸上带着一丝不安,小手紧紧抓着叶无道的衣角。
“别怕,小子。”叶无道低头,对着儿子扯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声音沙哑,却尽力显得轻松,“带你来看看姑姑。” 他强忍着体内翻江倒海的痛楚,牵起承渊的小手,一步步走向那座孤寂的墓碑。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星纹的灼痛和污染的阴冷不断撕扯着他的意志。
走到墓碑前,叶无道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盘膝坐下。他必须尽快安抚承渊体内因利维坦气息而惊扰、隐隐有失控迹象的双星星璇。他单掌按在冰冷的冻土上,不顾自身重创,强行引动地脉深处蕴藏的那一丝温和厚重的能量。
嗡……
淡黄色的地脉之气如同涓涓细流,艰难地穿透他受损的经脉,再通过相牵的手,缓缓渡入承渊体内。过程异常艰难,叶无道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汗水瞬间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白霜覆盖在额头上,但他握着儿子的手,却稳如磐石。
“姑姑……”承渊似乎被墓碑吸引,懵懂地伸出另一只小手,想要去触摸那冰冷的石碑。
就在承渊的小手即将触碰到石碑的刹那——
铮——!
叶无道贴身佩戴的那半块晴歌玉佩,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银芒!光芒炽烈却不刺眼,如同水银泻地,瞬间将整个山谷笼罩!
银芒之中,一道虚幻、残破、仿佛由无数泣血光点构成的倩影,骤然浮现于墓碑之上!正是叶晴歌!
残影的动作无比焦灼,她手中仿佛握着一支无形的笔,一次又一次,疯狂地在虚空中刻画着!刻画的,正是那幅完整的、令人心悸的猩红星图!月球表面,海尔坑旁那扇神秘的门扉纹路,被她反复勾勒、强调!她的口型在无声地呐喊,每一次都仿佛耗尽所有力气:
“阻止……观测……归葬……双生……钥匙……在……心……”
残影越来越淡,似乎随时都要消散。就在即将彻底湮灭的最后一瞬,叶晴歌的动作猛地一滞!她不再刻画星图,而是缓缓地、无比清晰地抬起了手指,带着一种穿透时空的悲怆与决绝,**用力地指向了自己的心脏位置!**
指尖点在心脏的刹那,她整个残存的虚影轰然破碎,化作最后一点微弱却无比凝聚的银色光芒,如同归巢的流星,**精准无比地融入了猩红星图中,代表着昆仑山脉的那个核心标记!**
几乎在同一时间!
站在叶无道身边的承渊,仿佛受到了某种本能的强烈牵引,也猛地抬起了小小的手指,没有丝毫犹豫,**清晰地指向了叶无道剧烈搏动、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胸膛——那星纹烙印所在的位置!**
“心……爹……”承渊稚嫩的声音在寂静的山谷中响起,带着纯净的关切。
轰——!
如同九天惊雷在脑海中炸响!叶无道身体剧震,所有的痛苦在这一刻仿佛都被冻结!他死死盯着承渊指向自己胸膛的手指,又猛地看向墓碑前那已经消散、只留下最后指向心脏动作残影的地方,最后目光落回星图中那吸收了晴歌最后一点光芒、此刻仿佛在隐隐脉动的昆仑标记!
**星纹=钥匙?**
**心=力量之源/控制枢纽?**
**承渊的指向……钥匙就在自己身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巨大震惊、锥心之痛与豁然开朗的复杂情绪,如同火山般在叶无道胸腔内爆发!晴歌最后指向心脏的动作,与承渊指向他星纹的动作,在脑海中瞬间重叠!
“晴歌……你……”铁血的意志在这一刻也无法抑制地颤抖,叶无道喉头一甜,强行咽下涌上的腥甜。巨大的悲痛如同冰锥刺入心脏,远比肉体的创伤更加剧烈。他单膝猛地砸在冻土上,坚硬如铁的指骨深深抠入冰冷的泥土,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要将这无尽的痛苦和沉重的真相一同埋葬。
承渊似乎被父亲身上骤然爆发的巨大悲伤吓到了,小嘴一瘪。但他没有哭,只是本能地松开了抓着石碑方向的小手,迈着小短腿,跌跌撞撞地扑向叶无道,用小小的、温暖的胳膊,紧紧抱住了父亲冰冷颤抖的身体。一股源自他体内星璇的、纯净温和的力场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如同最轻柔的羽毛,试图抚慰着叶无道灵魂深处的创伤。
感受到怀中那小小的、带着奶香气的温暖身体,叶无道紧绷如弓弦的身体猛地一僵。他缓缓低下头,看着儿子清澈眼眸中倒映出的自己狼狈而痛苦的脸。冰冷的冻土,孤寂的墓碑,刺骨的寒风,还有这沉重的宿命……在这一刻,似乎都被怀中这点小小的温暖驱散了一丝。
他伸出颤抖的、沾满泥土和霜雪的大手,极其轻柔地、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珍视,抚摸着承渊柔软的头发。沙哑哽咽的声音,在风雪中低低响起,带着铁汉最深沉的柔情与后怕:
“臭小子…别学你姑…傻乎乎地拼命…” 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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