罡风卷着冰碴子,如同亿万把淬毒的飞刀,狂暴地抽打在苏惜水的墨绿色军氅上,发出裂帛般的锐响。她单膝深陷在及小腿的积雪中,怀中的少年叶承渊轻得如同一片凋零的秋叶,却又沉重得仿佛背负着整座昆仑山岳的重量。孩子苍白得近乎透明的小脸深陷在她臂弯,眼睫低垂,覆盖着那双曾燃着不屈火焰的眼眸,唇边一道凝固的暗红血痕,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苏惜水的心尖。那声嘶哑、稚嫩却带着玉石俱焚决绝的誓言——“掀翻它!”——依旧在呼啸的风雪中铮铮作响,每一个音节都像沉重的鼓槌,狠狠擂在她绷紧的心弦上,震得五脏六腑都在闷痛。
痛!为这孩子的遍体鳞伤,更为那对生死未卜、以身殉道的夫妻!她死死咬住牙关,力道之大让坚硬的颌骨都发出细微的摩擦声,硬生生将眼底翻涌的滚烫酸涩压回深渊。此刻,昆仑崩塌,人心浮动,容不得半分软弱!她眼底最后一丝属于“苏惜水”的柔软被彻底冰封,只剩下属于“龙组魁首”的绝对铁血与冷酷。
苏惜水抱着承渊,缓缓起身。动作沉稳如昆仑主峰,积雪簌簌落下,唯有她嵌进掌心的指甲刺破皮肉带来的锐痛,是这具钢铁之躯下心魄几近撕裂的唯一证明。目光扫过山巅:巨大的“方舟”星舰残骸如同被天神巨锤砸烂的钢铁巨兽,扭曲的金属骨架刺破风雪,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冰霜,断裂处冒着刺鼻的青烟,在惨白的雪光映照下,更显凄凉狰狞。视线投向更远处,那是整场浩劫的最终归宿——一片被终极力量彻底冰封的混沌禁区。绝对的黑暗与冰寒吞噬了一切光线与声音,形成一个巨大的、令人心悸的虚无球体,连狂暴的风雪都仿佛畏惧着那死寂的湮灭之力,在其边缘形成诡异的涡旋后仓皇逃离。那里,是叶无道以身化道,将自身连同葬帝、归墟之眼一同封印的坍缩点,是英雄的坟冢,也是悬在人间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山腰处,由巨大军用帐篷群构成的临时指挥中心,“龙渊”,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来自全球各大势力的残兵败将们,脸上混杂着“守望者”标记带来的茫然、劫后余生的虚脱,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对未来的恐慌。短暂的、死寂般的喘息在帐篷间弥漫,但这喘息之下,暗流已如蛰伏的毒蛇,悄然吐信。
“苏将军!”龙组高级参谋陈锋如同鬼魅般穿过人群,疾步来到苏惜水身侧。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像淬了寒冰的刀锋,字字清晰刺入苏惜水耳中,“‘潜龙’三组截获多重加密讯息!‘轩辕古族’三长老轩辕拓、‘岭南陈家’家主陈霸、‘蜀中唐门’外事长老唐绝影,于一小时前秘密接入‘昆仑内网’加密频道,进行三方闭门会议。”他递过一个特制的加密平板,屏幕幽光映亮苏惜水冰雪雕琢般的侧脸。屏幕上,滚动着经过初步破译的文字片段,字里行间充斥着隐晦的试探、对权力真空的贪婪躁动以及对苏惜水资历的赤裸裸蔑视:
“…苏氏女流,根基浅薄,何德何能领袖群伦?”
“…守望者遗产,乃天下人之物,岂容龙组独断?”
“…昆仑秘境深层,或藏有超越‘方舟’的太古遗存,当速探之…”
苏惜水抱着承渊的手臂纹丝未动,目光如冰冷的探针,瞬间刺穿那些文字背后龌龊的心思。她曾是清泉般温润的眼眸,此刻沉淀着昆仑万载玄冰的寒意与杀气。“跳梁小丑。”四个字从她唇齿间冷冷吐出,声音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呼啸的风雪,带着斩金截铁的凛冽,“传我‘血凰令’:龙组‘潜龙’部队,即刻接管昆仑山域所有外围警戒哨卡及通讯节点!无我亲笔手令及三重生物密钥验证,飞鸟禁绝,擅闯者,格杀勿论!凡内部串联、动摇军心、妄议大局者…”她略顿,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狠狠砸落地面,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无论身份背景,依战时紧急条例第三条,就地格杀!首级悬于营门示众!”
“遵令!”陈锋眼中厉芒一闪,凛然应命,身影迅速没入风雪,带着肃杀的决绝。
与此同时,世界的另一端。“自由灯塔联盟”总部地下三百米的绝密堡垒,“神盾之心”会议室。巨大的弧形全息屏幕上,正以0.1秒的慢速循环播放着昆仑之巅最后那场毁灭性的光芒爆发,叶无道以身化道、慕容雪痕琴音消散的瞬间被一帧帧拆解、分析。屏幕前,联盟最高议长科尔森面容沉痛,语调悲天悯人,正对着全球同步的媒体信号发表着冠冕堂皇的演说:“…这是全人类共同的灾难与难以估量的损失!我们怀着最深切的悲痛,向所有在昆仑英勇牺牲的勇士致以无上的敬意!在共同的灾难面前,人类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团结、协作与无私的分享…” 演讲词慷慨激昂,充满普世价值的虚伪光辉。
然而,在他身后,另一块不对外开放的、闪烁着冰冷蓝光的屏幕上,瀑布般的数据流正以惊人的速度刷新滚动。一名身着银灰色制服、面无表情的技术主管艾瑞克,用毫无波澜的电子合成音打断了议长虚伪的表演:“议长先生,‘普罗米修斯计划’分析组最高优先级报告。目标代号‘观测者之眼’核心碎片逸散能量场捕捉度…1.73%。初步解析结果显示,其蕴含的维度空间折叠与能量虹吸模型片段,理论层级超越现有科技文明三百年以上。‘方舟’核心数据库物理损毁率确认99.8%,但其深层结构扫描残留数据正被‘雅典娜’量子主脑全力破解,当前进度…7.2%。关键突破点:发现疑似‘归墟能量’弱化应用模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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