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科恩药瓶上“国防科大”的幽蓝冷光,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华夏某些深不可测的领域激起了更隐秘的涟漪。这股涟漪尚未扩散至公众视野,另一场风暴的核心,却已在江南水乡的喧嚣市井中悄然酝酿。
清晨的“百草堂”药铺,厚重木门吱呀开启,混杂着陈年药香与新鲜草药清苦的气息扑面而来。黄岐老爷子端坐于堂中那方磨得油亮的红木柜台后,柜台上一架枣红色的老算盘,算珠被岁月摩挲得温润如玉。他并未去看柜台对面墙壁悬挂的巨大液晶屏——那上面正轮番播放着国际频道对“针灸致癌”风波的激烈辩论,主持人尖锐的质疑与所谓“专家”煞有介事的分析,如同嘈杂的背景音。
老爷子布满老年斑的手,沉稳地搭上了算盘。枯瘦的手指,骨节粗大,皮肤松弛,此刻却蕴含着一种奇异的韵律。
“啪!啪!啪!”
清脆的算珠撞击声,节奏分明地响起,竟奇异地压过了屏幕里的喧嚣!
他的目光,并非聚焦在算盘本身,而是穿透了虚空,紧紧锁定了屏幕一角滚动播出的那篇《针灸致癌》论文核心数据摘要——那个被反复引用的“关键结论”:针灸组患者恶性肿瘤发生率较对照组**高出47.6%**!
算珠在枯指拨弄下疾走如飞,每一次碰撞都带着金石之音:
“归零…定位…百位…十位…” 老爷子口中低喃着古老的算诀,浑浊的老眼深处,却倒映着飞速跳动的数据流。算珠的每一次进位、每一次借位,都在他脑海中精准地对应着论文数据表格里那一个个冰冷数字的位值、逻辑关联和统计陷阱!
“啪嗒!” 一颗上珠被狠狠拨下,定在横梁之下,如同将军落子。
“荒谬!” 黄岐低喝一声,猛地一拍算盘框!整个算盘嗡然震动,所有算珠在这一拍之下齐刷刷归位,仿佛千军万马瞬间肃立。“样本量基数差三成,随访周期缺两年,混杂变量未校正…如此粗糙的‘47.6%’,也敢称‘权威’?”
他霍然起身,动作有些蹒跚,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弯腰,打开柜台最底层一个落满灰尘、贴着褪色封条的老式樟木箱子。封条上依稀可见“1983年收购凭证”的字样。他在一堆泛黄的旧账簿、虫蛀的药方笺里摸索片刻,猛地抽出一张同样泛黄、边缘卷曲的硬纸凭证!
“啪!”
黄岐将这张1983年的“当归收购凭证”重重拍在柜台上,就压在那架老算盘旁边。凭证上,清晰记录着当年收购的等级、数量、价格,以及一个用红笔圈出的、触目惊心的数字——**假货掺杂率:18.3%**!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批注:“以次充好,掺入劣质独活根茎切片,形似而性非,药力反冲!”
老爷子指着凭证上那个红圈数字,又点了点屏幕上滚动的那刺眼的“47.6%”,苍老的声音带着浓重的讽刺与不容置疑的权威:
“当年那帮奸商造假,好歹还知道用独活切片去‘形似’当归!这假数据…” 他嗤笑一声,枯瘦的手指几乎要戳破液晶屏,“连‘形似’都懒得做!漏洞百出,比这三十多年前的假当归还可笑!糊弄鬼呢!”
***
同一时刻,首都。
燕京大学数学系阶梯教室内,气氛凝重。投影幕布上,正是那篇《针灸致癌》论文的完整版PDF。年轻的教授正在逐段分析其统计学方法的“潜在争议”,试图从学术层面进行辩驳,但台下学生们脸上的疑虑和不安并未完全消散。
承渊坐在教室中后排靠窗的位置。窗外阳光明媚,树影婆娑,但他眉头紧锁,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摊开的《高等代数》扉页上划动着。屏幕上那些复杂的统计图表、拉丁术语、p值检验,如同冰冷的迷雾,试图遮蔽真相的核心。他并非医学专业,直觉却告诉他,这篇论文散发的气息极度危险,其攻击的矛头,远不止于中医本身。
教授翻到了论文的“参考文献”页,密密麻麻的条目快速滚动。承渊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过那些陌生的期刊名称和作者,忽然,他的指尖猛地一顿!
一个异常熟悉的名字,如同深水炸弹般撞入他的眼帘:
**[17] Chen Yuan, et al. "On the Non-linear Optimization Model of the Golden Ratio in the IMO Problem". Proceedings of the International Mathematical Olympiad, 201X.**
这…这是他自己高中时代参加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IMO)时,作为团队核心成员撰写并提交的解题论文!一篇探讨**黄金分割比在特定非线性优化模型中应用**的纯数学论文,与医学、与生物学、与针灸风马牛不相及!它此刻,竟然被堂而皇之地列在这篇“针灸致癌”的医学“重磅研究”的参考文献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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