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的镊子尖在瓷片断面悬停了三毫米。
博物馆恒温恒湿的修复室里,LED无影灯将这件北宋青瓷残片照得通体透亮。她突然摘下防尘口罩,凑近观察釉面上一道几乎不可见的浅褐色细纹。
"不是土沁..."她轻声自语,指腹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瓷片内侧的褐纹正在生长。像被惊醒的蛇,那道纹路在她注视下分叉出细密网络,转眼爬满整个内壁。更可怕的是纹路的颜色——和她三天前在凶案现场见过的血迹氧化后的褐红一模一样。
"小温?"玻璃门外传来助理的敲门声,"X光室准备好了。"
温婉猛地缩回手。再低头时,瓷片恢复如初,仿佛刚才的异变只是幻觉。她深吸一口气,突然意识到修复室里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腥气,像是暴雨前的铁锈味。
"马上来。"她扯下橡胶手套,腕间的红绳突然崩断。七枚宋代铜钱散落在地,这是师父传她的辟邪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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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光室的白光熄灭时,温婉后颈渗出了冷汗。**
屏幕上,本该纯净的瓷胎影像里嵌着数十颗米粒大小的阴影。她调出三维重建图,鼠标滚轮每滚动一次,那些阴影就组合成更清晰的形状——那是人类牙齿的珐琅质结晶,在高温中与瓷土熔融成的诡异共生体。
"姜教授,"她转头看向身后白发苍苍的专家,"您见过祭窑用童男童女,但会把牙齿..."
老教授嘴里的戒烟糖"咔"地裂成两半。他抢过鼠标放大图像,屏幕冷光映出他骤然收缩的瞳孔:"二十四颗下臼齿,全部来自十二到十五岁的少女。"他声音发紧,"但这批瓷片的出土报告说,窑址没有发现人骨。"
温婉突然耳鸣。某种尖锐的童谣声刺入鼓膜,她听不清词句,只捕捉到黏稠的吴语尾音。X光机嗡嗡作响,她却分明听见火焰燃烧的噼啪声,还有指甲刮擦陶土的细响。
"仪器故障?"她指着突然跳闪的屏幕。那些牙齿的影像正在融化,变成二十四道泪滴状的光斑。
老教授死死按住她肩膀:"你刚才是不是直接触碰了断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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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衣室的镜面映出温婉苍白的脸。**
她用酒精棉反复擦拭手指,皮肤都快搓破,却擦不掉那种诡异的触感——当镊子碰到瓷片时,有某种冰冷的絮状物顺着金属爬进了她的指甲缝。现在它们在她血管里游走,像釉料中的钴离子在寻找成色的契机。
手机震动起来。是刑警队长陆悬发来的现场照片,城南又发现一具女尸。照片里,受害者周围摆着二十四块碎瓷片,排列成完美的圆周。最刺眼的是尸体右手腕——那里有个青花勾勒的窑印,和她正在修复的文物底款完全相同。
"温老师!"助理慌张地撞开更衣室门,"03号展柜的完器突然渗液!"
她冲向展厅时,听见游客们的惊叫。本该干燥的玻璃展柜内壁上,正蜿蜒着数十道淡红色液痕,在聚光灯下像无数条细小的血河。那些液体流过瓷器表面的冰裂纹,精准填满每道缝隙,最后在展台底部汇成清晰的甲骨文——"祭"。
人群中有个穿靛蓝旗袍的女人转身离去。温婉只来得及看见她发髻上的银簪,簪头是只正在开片的瓷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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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的值班室,温婉在监控屏前僵直了身体。**
红外摄像头下,03号展柜里的执壶正在自主转动。壶嘴每对准一个方位,对应的监控画面就出现雪花噪点。她调出平面图,发现那些方位连起来,正是当年窑址发掘时的二十四处探方。
"叮"。电脑突然弹出邮件提醒。匿名发件人,附件是份扫描的宋代文书。当她看清内容时,颈椎如同被灌入液态氮:
【政和四年七月初三,窑正沈氏呈】
"...谨遵钧旨,择处子廿四,以骨入釉,可镇妖异。然末女沈瓷抗命,投窑自焚,致窑变非常。其魄凝而不散,诸器皆现人面纹..."
文档末尾附着张X光片。现代影像显示,某个女性颅骨内竟嵌着未化的瓷片,脑组织纹理与冰裂纹惊人相似。
温婉突然听见滴水声。她低头,发现自己白色工作服的前襟正渗出大片青蓝色,像被打翻的钧窑釉料。而监控屏幕的倒影里,有个穿宋制襦裙的少女正贴在她背后,青白的手指缓缓蒙上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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