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掌柜突然剧烈颤抖,银链化作流光钻进他心口,那些剥落的糖纸竟在他背后拼出一对透明的翅膀——那是属于甜仙的、本该纯白如雪的翅膀,此刻却染着洗不去的深褐苦痕。
“他要撑不住了。”掌柜抓住苏妄言的手腕,指尖传来灼人的温度,“去魔渊最深处的苦渊吧,那里有最后一个糖罐——装着他自己所有的甜味。只要把你的甜魂和白璃的甜魂放进去,就能重新封阵。”
苏妄言突然想起小糖倌总爱偷他的糖,想起他替自己挡下业火时说“哥哥的甜,要留给更重要的人”,想起白璃抱着糖罐哭着说“我们不要甜了,只要你回来”。此刻窗外的甜桃树突然开出黑色的花,每片花瓣都落着细不可闻的叹息。
“走!”他拽起掌柜冲向魔渊方向,玉简里白璃的脚步声突然停住,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妄言哥哥,怪树的核心...是具石化的躯体,他怀里抱着的,是装满了苦核的糖罐——原来他早就成了阵眼,而我们这些年收集的甜,全是用来修补他灵海的糖霜...”
话音未落,整个魔渊突然剧烈震动,怪树的根系破土而出,每根根须上都挂着正在融化的糖罐。白璃看着手中碎成两半的玻璃罐,苦核已经消失不见,罐底沉着半枚糖花玉坠,和苏妄言一直戴着的那半刚好拼成完整的甜桃形状。
“原来万糖归寂阵,从来都不是逆转因果。”她擦去脸上的糖霜泪,把玉坠紧紧攥在掌心,“是用最甜的魂,换最苦的寂。”
当苏妄言冲进魔渊时,看见的正是这样的场景:白璃跪在怪树根系编织的祭坛上,周围悬浮着数不清的糖罐,每个糖罐里都映着他们三人在糖寮的时光。而祭坛中央,石化的躯体终于显露出真容——是穿着糖倌服饰的少年,左眼戴着银色眼罩,心口嵌着正在碎裂的苦核,像极了他们记忆中永远停在十六岁的小糖倌。
“原来你早就知道,收集甜魂会让你越来越痛苦。”苏妄言走到祭坛边,看着少年石化的脸颊上那滴未落的糖霜泪,突然笑了,“你总说我们的甜太苦,其实最苦的,是你藏起所有痛苦,却还要笑着替我们熬糖。”
掌柜——不,应该是早已堕魔却始终守着甜魂的小糖倌,此刻突然咳出一口黑血,血珠落地化作苦霜:“哥哥们总说要保护我,可我也想保护你们啊。三界的苦太多了,与其让你们尝,不如我一个人咽下去。”
白璃突然举起碎成两半的糖罐,罐中残留的甜气与苏妄言掌心的甜魂相呼应:“你以为把自己封进阵眼,我们就会快乐吗?你看,没有你的甜,连糖都是苦的。”她将两半玉坠合在一起,甜桃发出耀眼的光,“这次换我们来守着你,就像你当年守着我们的糖罐一样。”
魔渊的雾开始消散,露出上方湛蓝的天空。苏妄言和白璃同时伸出手,掌心的甜魂化作流光汇入祭坛,小糖倌心口的苦核突然发出裂纹,露出里面裹着的、无数细小的甜光——那是他这些年偷偷藏起的、属于他们的每一个笑容。
“万糖归寂阵,启动。”小糖倌的声音像碎掉的糖块,却带着释然的甜,“这次,换你们来当打开糖罐的人。”
当最后一道甜光融入苦核,整个魔渊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银光。白璃看见无数糖罐从天而降,每个糖罐里都装着一段被遗忘的甜蜜;苏妄言听见甜津镇的糖铺传来熟悉的捣糖声,推开虚掩的门,看见小糖倌正举着新熬的糖霜,左眼的眼罩滑下一半,露出下面完好无损的、映着糖光的眼睛。
“这次的糖,是苦尽甘来的味道。”小糖倌笑着递过糖勺,指尖还沾着没擦干净的糖霜,“不过说好了,下次换你们来熬糖,我...我想吃你们做的糖了。”
窗外,甜桃树重新抽出嫩芽,灵泉里的水泛起清甜的香。白璃突然想起星砂残卷的最后一句:“所谓万糖归寂,从来不是甜的终结,而是让每一份苦,都能等到属于它的甜。”
而这一次,他们终于明白,真正的甜,从来不是独自咽下所有的苦,而是有人愿意和你一起,把苦熬成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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