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
《吴会要?钱币考》载:"钱文缺笔之制,始于春秋吴子阖闾十年。时伍子胥治吴,铸 ' 吴越通宝 ',面文 ' 吴' 字去右肩三划,以示敬贤避讳。至泰昌朝,圣躬亲定寒梅纹为钱背徽记,五瓣舒展如清吏风骨,非御赐者不得擅用,着《钱法疏》明载:' 寒梅正,则钱法正;钱法正,则国运正。'" 永熙三年孟冬,九皇子萧栎执春秋钱纹为引,于御花园设下谜局;青年刑部主事谢渊承父志而察秋毫,借缺笔钱文窥破贪腐玄机。当千年钱法遭逢末世乱象,且看这一场初晤如何让三尺风筝线系住国运命脉,使半阙钱纹成为破局锁钥,在玉壶冰鉴与铜臭墨污的碰撞中,掀开大吴钱法崩颓的血色序幕。
相逢不语,一朵芙蓉着秋雨
永熙三年十一月初七,朔风初起。御花园的朱砂桥畔,垂枝梅正吐着朱砂蕊,细雪沾在虬曲枝桠上,宛如未干的血渍。九皇子萧栎身着月白缠枝梅纹锦袍,袖摆绣着十二道竹骨纹,正逆风奔跑,手中 "吴越飞鹞" 的十二道竹骨将丈二绢面送入云端,"吴越通宝" 钱纹在铅灰色天幕下时隐时现,"吴" 字右肩的缺笔如同旧年刀疤,在风中摇曳。
谢渊的皂靴刚踏上九曲桥,腰间玉具剑的丝绦突然一紧,抬眼便见少年皇子握着缠花线轴转身,墨玉簪子簪着鸦青鬓发,眉梢微挑,唇角含笑却不达眼底:"早闻谢大人博闻强识,能背《吴越会要》三万言,可识得这风筝上的钱纹出自何朝?"
谢渊驻足桥头,任由丝绦勒进掌心,指尖抚过绢面暗纹,暮色中的 "吴" 字缺笔在指腹下凹成浅沟:"此钱铸于阖闾十年,时伍子胥为相,立法度、铸泉币,为避其名讳,面文去笔三划。" 他的目光扫过萧栎腰间的羊脂玉蝉佩,蝉翼边缘竟刻着半朵寒梅纹,与钱纹缺角形成奇妙呼应,"不过殿下可知,城南 ' 通宝号 ' 近日流出的减重钱,每贯较《吴越会要》所载轻三钱?铜六铅四的配比,分明是私铸者剜肉补疮。"
萧栎的笑意微凝,线轴在掌心转过半圈,缠花丝线在指间绕出北斗形状:"谢大人眼中唯有钱法么?回殿下,钱法即国法。" 谢渊的声音混着松涛寒意,"三钱之差,差的是匠人三斗救命米,是边军三石充肠粮,更是我大吴律法不可逾越的分寸。" 他忽然抬眸望向风筝尾翼,银线绣着的北斗纹在云中明灭,"就像这缺笔钱纹,避的不是先贤名讳,是居心叵测者的狼子野心。"
戌时初刻,皇子书房的青铜灯树燃着九枝蟠螭灯,十二道光影映在萧栎案头。少年皇子捏着新得的减重钱,借着火折子微光细察:钱缘九道横纹深可见骨,正是宗人府库银特有的验真标记;钱背寒梅纹本应五瓣舒展,第二瓣却蜷曲如枯叶,叶脉竟由七个细点连成斗状 —— 正是襄王冕旒上的北斗纹。
"启禀殿下," 贴身宦官呈上黄绫密报,"襄王上月进献的十二旒冕,每旒珠串恰为北斗排列。"萧栎的指尖骤然收紧,钱背枯叶梅与白日里谢渊腰间的完整寒梅纹在眼前交叠:泰昌帝亲赐的玉佩五瓣分明,如冰雪中绽放的清吏风骨;而这枚减重钱的伪纹,枯叶覆梅,恰似贪腐者披着清流外衣的丑态。更漏声中,他将钱样按在舆图的萧氏官窑处,枯叶梅的蜷曲方向,精准指向丙巳位砖窑 —— 那个在《谢承宗狱中手札》里被鲜血染红的坐标。
"传玄夜卫," 萧栎忽然冷笑,指尖划过钱背北斗,"彻查通宝号钱铺,尤其每月十五卯时三刻运往城西的三千贯钱。" 他望向案头泛黄的《谢承宗漕运条陈》抄本,页脚 "钱范与箭模共炉冶,铅铜相杂骨血凝" 的批注在烛光下泛着暗紫,"去看看,他们往砖窑送的究竟是钱贯,还是弩机零件。"
片尾:
亥时三刻,刑部值房的牛油灯结着灯花。谢渊盯着验银纸上的青斑,那是减重钱铅粉与醋酸反应的痕迹,与父亲手札中 "私铸者必掺铅锡,以次充好" 的批注分毫不差。窗外北风呼啸,将御花园的灯笼吹成明灭的北斗,恰如钱背暗纹里的私军标记。
他抚过腰间玉佩,寒梅纹的棱角硌得掌心发疼。白日里萧栎的试探,哪里是考校钱纹典故?分明是借这只 "吴越飞鹞",试探他是否承继了父亲的查案锋芒。那道缺笔钱纹,缺的何止是笔画,更是二十年来横在钱法与贪腐之间的遮羞布 —— 让襄王党羽能堂而皇之将匠人骨血熔入钱范,把弩机零件混进钱贯。
雪片扑打窗纸,谢渊忽然提笔,在《钱法疏》末句补上:"真寒梅经霜雪而不折,正如真钱历磨勘而足值。今钱背枯叶覆梅者,伪也,必连其根株而除之。" 墨汁未干,窗外传来急骤的马蹄声,夹着玄夜卫 "驾!" 的呼喝 —— 那是去往城南通宝号的方向,也是他与萧栎心照不宣的破局起点。
雪愈下愈紧,谢渊望着墙上的钱法图,丙巳位砖窑处被朱砂圈得通红。他知道,这只偶然缠住他玉具剑的风筝,终将扯出一张覆盖钱法、砖窑、私军的贪腐大网,而钱纹上的那道缺笔,终将在律法的重锤下,锻打成斩尽奸佞的寒梅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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