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
《大吴会典?军法》载:"临阵之际,前军退者,后军斩之;后军退者,前军斩之。若主将怯战,监军御史可先斩后奏,传首九边。勋贵犯法,罪加三等,虽免死,亦夺爵没田,子孙永不得入仕。" 永熙四年六月廿三,平叛大军的 "吴" 字帅旗在暴雨中猎猎作响,谢渊的监军御史纛旗分立辕门两侧,旗角浸满血渍 —— 那是三日前前锋营遇伏时溅染的匠人血,此刻正与他腰间 "如朕亲临" 的银印相互辉映。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永熙四年六月廿三,申时初刻。暴雨如注,平叛大军的辎重车陷在泥淖中,前军斥候策马回报:"启禀监军,魏王府伏兵据守隘口,我军死伤惨重!" 左将军李通的皂靴碾过溅起的泥花,甲胄上的砖窑残迹在雨幕中若隐若现:"贼兵势大,不如暂退三十里......"
"退?" 谢渊的绣春刀出鞘三寸,刀柄上泰昌帝亲刻的獬豸纹刮过旗杆,"《军法要略》第二卷第五条:临阵退缩者,斩!" 他踏过积水,衣摆扫过辕门前的 "吴" 字帅旗,旗面的血渍在暴雨中晕染,恰如七年前砖窑匠人血书的残痕。
李通的瞳孔骤然收缩,手按剑柄却见谢渊已仗剑立在辕门:"今日退的是旗,明日丢的便是社稷!" 刀光闪过,"吴" 字帅旗应声而断,断裂处的木纹新鲜如匠人刚刻的钱范,"再退者,旗就是尔等头颅!"
三军皆震,谢渊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太祖定军制时,在帅旗旗杆刻 ' 死战 ' 二字," 他踢开断旗,露出旗杆底部的朱砂刻痕,"尔等手中兵器,皆是匠人断指铸的刃;脚下土地,尽是百姓捐躯护的疆 —— 今日谁退,便是踩碎匠人白
酉时初刻,雨幕中的中军帐烛火摇曳。谢渊捏着李通的家书,火漆印在醋碗中显形,砖窑红土混着金粉簌簌而落:"黄金万两,换的是魏王府的免死铁券?" 他的铁尺敲过案头的《军法要略》,书页间夹着的匠人骨殖碎末随之跳动。
李通的妻族代表闯入帐中,腰间玉牌刻着 "勋贵免死" 四字:"我族世代功勋,按《皇明祖训》......祖训?"谢渊冷笑,翻出《大吴会典》中页," 洪武二十三年增补条款:勋贵通敌,罪加三等,其罪当诛!"他抖出家书内页," 李通收魏王府黄金,私改军粮押运路线,与砖窑案中贪墨银两对不上的数目,恰好吻合。"
戌时三刻,斩将台的积水映着血月。李通盯着谢渊手中的断笏 —— 那是当年谢承宗血谏时的遗物,裂痕里嵌着的砖窑红土,与他甲胄内藏的魏王府密令残片如出一辙:"萧烈许我事成后掌宗人府......"
"宗人府的金印,能大过《大吴律》?" 谢渊的绣春刀抵住对方咽喉,"你可知宗人府的造册金粉,混的是匠人骨灰?七年前砖窑灭口,你监守自盗的二十万两银,都铸了魏王府的甲胄!"
李通忽然惨笑:"你以为斩了我,宗人府的烂账就清了?萧渌的私印,还刻着当年襄王的砖模纹......" 话未说完,谢渊的刀已落下,血珠溅在断笏裂痕处,将 "匠人按名领粮" 六字染得通红。
片尾:
亥时初刻,监军帐内的《勋贵罪案录》新增三页。谢渊望着李通供词中 "砖模纹私印" 的记载,忽然想起父亲手札里的画图 —— 那是二十年前在砖窑地道发现的宗人府密印刻痕。
"大人," 萧栎的脚步声惊落烛花,"李通妻族在京中广布流言,说您 ' 苛待勋贵 '。"谢渊合上案册,指尖划过 "罪加三等" 的朱批:"他们忘了,当年太祖斩宋国公时,也有人说苛刑。" 他望向帐外,雨中隐约传来匠人后人的哭声,"等他们知道李通拿匠人血钱买田产,便会明白 —— 军法如炉,不化贪金,只铸忠骨。"
子时三刻,谢渊独坐在断旗旁。雨水冲刷着旗杆的 "死战" 刻痕,却冲不淡旗面上的血渍。他忽然明白,这场阵前斩将,斩的不仅是李通的头颅,更是悬在所有贪腐者头顶的利剑 —— 当勋贵们以为金印能挡律法,当逆贼以为钱万能买通军将,旗杆上的断口与断笏上的裂痕,便是最锋利的回答。而那些被刻进《军法要略》的条文,那些混着匠人血的朱批,终将在历史的长风中,成为永不褪色的军魂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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