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
《大吴会典?宫卫》载:"御史台拟廷杖诸臣,名单需经司礼监朱批方得公示。若未奉旨泄露,掌印官与经手人同罪,家属发配岭南为奴。" 永熙三年九月十五,卯时初刻。司礼监值房内,铜漏壶的滴水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谢渊看着刚誊抄完毕的《廷杖名单》,三十七道朱砂圈点在明黄宣纸上排成一列,每个圈点都像一记重锤,敲在他的心头 —— 这些被圈点的勋贵名字,个个都与匠人血税、私军调遣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草木皆兵疑案起,铁证如山奸佞惊
永熙三年九月十五,辰时三刻。谢渊站在空荡的朝堂上,目光扫过丹墀上零星的朝靴印。按照惯例,此时应是三十七名勋贵跪呈《勋贵朋党录》的时刻,可如今朝堂上却空空如也,只有晨风穿过殿门,掀起他的獬豸补服下摆。他伸手抚过御案,指尖触到一丝湿润的墨渍 —— 那是昨夜在御史台,小吏誊抄名单时不小心滴落的墨迹。想起今早发现的小吏遗体,颈间那道触目惊心的勒痕,谢渊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拳头渐渐攥紧。
"大人!玄夜司截获密信!" 千户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谢渊转身,只见千户手中拿着一卷泛黄的绢帛,面色凝重。他接过绢帛,展开的瞬间,一股淡淡的硫磺味飘来 —— 这是密信常用的防蛀处理。绢帛上的字迹显形后,"廷杖廿七,速避秋祭" 八个字映入眼帘,笔锋苍劲却带着一丝颤抖,与赵安府邸查抄的《兵器监造账》上的字迹极为相似。
谢渊的拇指反复摩挲着绢帛边缘,那里有明显的褶皱,像是被人反复揉捏过。"廿七?" 他喃喃自语,目光落在落款处的靴底印记上 —— 那是一个简单的刀形符号,虽不复杂,却让他想起魏王府私军那冰冷的兵器。他忽然意识到,真正的廷杖日是十九,而密信上却写着廿七,整整提前了八日。这个时间差,让他想起三年前在运河查案时,李邦华曾提到魏王府私军调动需要八日集结。想到这里,他的后背不禁冒出一层冷汗 —— 宫闱之中,竟然有逆党的耳目,将御史台的一举一动都实时传递给了勋贵。
巳时初刻,玄夜司指挥厅内,谢渊盯着面前铺开的《大吴舆图》。地图上,河套、运河、砖窑等地被用红笔一一标注,这些地方,无一不是匠人血税的重灾区,也无一不是私军活动的频繁区域。他深吸一口气,抽出一张空白名册,用左手握笔,模仿着密信上的笔锋,在名册上写下 "廷杖廿七" 四字。墨汁中掺着的黄河泥沙,让字迹显得有些粗糙,却与逆党常用的劣质墨料十分相似。
"传令下去," 谢渊放下笔,目光扫过厅内整装待发的玄夜卫,"十九子时,五路兵马同时突袭勋贵别庄。" 看到千户眼中的疑惑,他补充道:"密信泄露,他们必然会提前转移罪证,初九子时,便是他们行动的最佳时机。" 说着,他的手指重重地按在舆图上的 "成国公庄"—— 那里,曾是匠人苦难的深渊,如今,也必将成为逆党罪行暴露的起点。
申时初刻,成国公庄的围墙上飘起阵阵青烟,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臭味。谢渊带领玄夜卫闯入庄内,靴底碾碎了门口焚烧到一半的符纸。循着嘈杂的声响,他们来到一处暗室,只见几个衣衫褴褛的身影正在往熔炉里投掷骨殖,熔炉中溅出的铜汁落在他们的手臂上,烫出一个个血泡,可他们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动作。谢渊注意到,他们的手腕上都有一道深深的灼痕 —— 那是私军烙下的印记,代表着他们曾是被强征的匠人。
"停下!" 谢渊的声音在暗室中回荡。一个匠人手中的骨殖应声落地,滚到他的脚边。他弯腰捡起,骨殖的表面已经被烧得有些焦黑,但仍能看出这是一根食指的指骨。他的心头一阵刺痛,仿佛看到了这些匠人在砖窑、在私矿、在漕船上被折磨的场景。抬头望去,暗室的墙壁上,用新鲜的人血画着一幅大吴疆域图,河套、运河等要害处都标着一个小小的 "秋祭" 字样,旁边还用朱砂写着日期 —— 正是《廷杖名单》原定公示的日子。
就在这时,成国公穿着沾满铜锈的便服,从暗门中冲了出来,却被眼尖的玄夜卫当场按倒。谢渊走到他身边,看着他靴底沾着的铜渣和血迹,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萧烈在密道中的冷笑。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勋贵,脚下踩着的,是匠人的骨血;心中想着的,是如何利用匠人血税来壮大自己的私军。
片尾:
酉时初刻,别庄砖窑前,谢渊看着几个幸存的匠人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收集着未被熔毁的骨殖。熔炉的热气渐渐散去,但空气中的血腥味却久久不散。他走到一个匠人身边,看到他手中捧着几根残缺的骨殖,指尖轻轻颤抖着,眼中噙着泪水却不敢落下 —— 这是他们同胞的骨殖,也是他们苦难的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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