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僚的额头渗出细汗,却不敢擦拭:"谢御史在验尸房发现了火漆灼伤......"
"谢渊?" 萧杼忽然轻笑,指尖划过印模上的云雷纹,仿佛在抚摸一件得意的战利品,"他越盯着火漆铁砂不放," 又指向舆图上太子与秦王的封地标识,"便越会忽略 ——" 顿了顿,矿石标本重重压在两府交界线,"至亲骨肉间的猜忌," 目光骤然冷冽如刀,"从来不需要太多证据," 指腹碾过被压碎的铁砂,"只需要一把能划开伤口的刀。"
金銮殿上,太子萧桓的玉坠流苏剧烈晃动如惊弓之鸟:"父皇!" 他的声音裹挟着未熄的怒火,望向永熙帝时眼底泛着血丝,"秦王手札铁证如山," 袍袖一挥指向谢渊,案头烛火被带得明灭不定,"御史亲验的火漆铁砂,正是秦王勾连外臣的铁证!"
秦王萧槿猛然越班而出,蟒纹补服在晨光中冷光流转,腰间玉带扣几乎嵌入掌心:"太子仅凭片纸只字便要治罪?" 他的目光如淬毒之箭扫过谢渊,又转向永熙帝,"儿臣封地远在盛京," 指节捏得发白,"如何能染指齐王榷场的独门火漆?"
谢渊双手托着验报长案缓步上前,火漆残片与赤焰铁矿标本在黄绫上静静对峙:"陛下," 他的验印锥轻点残片熔痕,金属脆响在殿内回荡,"此火漆需松脂、丹砂与赤焰铁砂同熔," 锥尖划过标本棱角,石质地面映出细碎火星,"而赤焰矿脉的铁砂特征,"唯有齐王封地矿场能够产出。"
齐王萧杼忽然低笑出声,声音里淌着蜜色的狡黠:"御史这是要断了天下采矿人的活路?" 他望向永熙帝,冕旒阴影里眸光微转,"赤焰铁矿虽在封地," 又瞥向秦王,袍袖轻拂露出袖口火漆印记,"却是诸藩均可采买的官矿," 忽然轻笑,"难道皇兄派人购置," 指节敲出三长两短的节奏,"本王还能做那拦路的山大王?"
殿内哗然如潮,文臣们的窃语惊起梁上栖鸟。永熙帝的冕旒轻轻前倾,十二串玉珠在额前投下细碎阴影:"齐王可有实证?"
萧杼的指尖骤然扣住笏板边缘,嘴角扬起极浅的弧度:"陛下明鉴," 他展开袖中榷场税单,朱砂批注如血滴在黄纸,"今秋秦王辖下玄夜卫的采买记录," 指腹按在 "赤焰铁砂" 条目,"白纸黑字写得清楚," 又望向秦王,"儿臣纵有疑虑,也不敢违逆皇兄的差事。"
秦王的面色瞬间青白:"你 ——" 他猛然转身,望向永熙帝的目光几近哀求,"儿臣派玄夜卫彻查矿税," 声音里带着破竹的锐响,"何曾私购过一粒铁砂!"
谢渊的验印锥在税单上划出深痕,验报上的墨字在烛光下清晰如刀:"齐王榷场的火漆配方," 他的声音混着殿角铜漏的滴答,"需掺入三成赤焰铁砂," 又指向太子手中的手札,"而此手札的墨料检测,"铁砂占比一模一样。"
萧杼忽然长叹一声,望向谢渊的目光满是悲悯:"御史大人精通墨料," 他的声音里裹着三分无奈七分讥诮,"却忘了最浅显的道理 ——" 又指向秦王,袍袖带起的风掠过烛火,"若本王真要作案," 忽然轻笑,"怎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痕迹?"
殿内空气骤然冷凝,唯有永熙帝冕旒的晃动声清晰可闻。皇帝的目光在三人之间逡巡,最终落在谢渊手中的验报:"谢卿可还有其他证物?"
谢渊深深一躬,他从袖中取出一个朱漆木盒,盒盖掀开时,殿内烛火突然明灭 —— 正是今日清晨从齐王榷场紧急调取的火漆印模。
"陛下," 他的声音如同金石相击,手指轻点印模边缘,"请细看死者左肩胛骨的灼伤。" 说着从验报中抽出一张素笺,上面是按比例拓印的灼伤轮廓,"三日前在验尸房," 手指划过凸起的纹路,"臣发现灼伤边缘的锯齿状缺口," 又指向素笺上的对应位置,"与印模第三道竹节纹的铸造瑕疵,恰如符节相扣。
殿内文臣纷纷起身观望,太子萧桓的眼睛不觉垂落,秦王萧槿的目光死死钉在印模上。齐王萧杼的瞳孔骤然收缩,指尖无意识地掐入掌心,—— 那道竹节纹的瑕疵,正是他去年责令匠人修改印模时,特意留下的防伪标记。
谢渊趁热打铁,展开另一幅验报: 他指向墨迹未干的墨料检测图,"手札墨汁中的赤焰铁砂目数," 验印锥在图表上划出三道红线,"与齐王榷场今秋开采的矿砂样本," 声音陡然加重,"分毫不差。"
永熙帝的冕旒微垂,玉珠阴影中,他看见齐王的袍袖轻轻颤动。殿角的铜漏滴答作响,将最后一滴水声吞入寂静。
齐王萧杼忽然仰天大笑,笑声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而落:"好个谢御史!" 他望向永熙帝,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既然陛下信御史多于信儿臣, “又指向秦王”,儿臣唯有恳请,彻查玄夜卫的采买记录,“袍袖一甩”以免皇兄蒙冤。
谢渊注意到齐王甩袖时,袖口火漆印记与案上火漆残片的反光重叠。他握紧验印锥,锥尖的反光映出齐王眼底的慌乱 —— 那个曾在王府密议中冷静布局的齐王,此刻正被自己亲手打造的证据链,逼入无路可退的角落。
退朝后,谢渊在宫门口拦住齐王:"殿下榷场的火漆," 他的验印锥轻点对方袖口,"为何与东宫残片相同?"
萧杼的脚步顿住,却不回头:"御史还是多关心太子吧。"
谢渊望着他的背影,想起周立的密报:齐王正在收购赤焰铁矿,矿场的守卫,"玄夜卫的人。"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李长林的死,不过是齐王布下的第一步棋。
片尾
子时的齐王宫,萧杼盯着案头的赤焰铁矿,指腹碾过铁砂:"谢渊倒是难缠," 他忽然冷笑,"去告诉榷场," 将火漆印模投入火盆,"换云雷纹为松纹," 火星溅在舆图上,"再给秦王添把火。"
夜风穿过回廊,吹得檐角铜铃作响。萧杼望着窗外的明月,想起白天谢渊的验印锥 —— 那个总盯着细节的御史,或许会成为他入局的最大变数。但他并不担心,赤焰铁矿的铁砂、榷场的火漆,只是他谋局的棋子,真正的杀招,藏在太子与秦王的矛盾里,藏在玄夜卫的密报中,藏在每一道看似寻常的火漆封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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