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
《吴史?刑法志笺注》载:永熙十三年,京畿骤现三起疑案,秦王、赵王、成王分别主审。御史谢渊遍历刑房、漕衙、刑部,从凶刀矿晶、锦袍棉絮、卷宗纸纹等微末物证入手,层层揭开诸王借断案之机角逐储位的隐秘图谋。帝王把玩玉镇纸而观政,将储君之考熔铸于矿物、纺织、文书三重证据链,尽显九王夺嫡中「以物测才」的治世权谋。
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
塞上长城空自许,镜中衰鬓已先斑。
出师一表真名世,千载谁堪伯仲间!
永熙十三年正月初七,未时三刻。顺天府刑房的血腥味渗进砖缝,谢渊盯着验尸格目上的朱砂批注,指尖在凶刀刀柄缠绳上摩挲出红痕 —— 这是秦王萧槿亲自督办的李姓灭门案,七道刀伤记录工整,却像七道催命符。
"取《工部矿脉图谱》。" 谢渊的声音惊飞梁上栖息的寒鸦,刀刃在阳光下折射出八面体结晶,"黑驼山私矿伴生矿,与三年前兵器车查扣的走私铁矿晶型分毫不差。" 周立捧典籍的手簌簌发抖,烛影将他投在墙上的影子扯得老长,像具随时会倾倒的傀儡。谢渊忽然扯下缠绳,松脂浸油的异香扑面而来,三年前铁坊爆炸的惨象在脑海中闪现:三十七具焦尸蜷缩成淬火的铁俑,如今化作这缕萦绕在凶刀上的催命香。
"验尸格目。" 谢渊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心口刀伤四字的辰砂含量超标三成。" 他举起格目对着天光,朱砂红在纸背透出妖异的光晕,"与秦王榷场密信墨料同源 —— 仵作不是在填格目,是在按剧本伪造死因。" 刑房的穿堂风卷起地上的供状,谢渊望着窗外飘雪,忽然想起李姓幼子临死前紧攥的棉絮,与这凶刀上的松脂,原都来自同一片血色工坊。
同日申时,通州漕运衙门的暮色染黄了赵王萧桭赏赐粮长的锦袍。谢渊捏着锦袍里衬,指腹碾过盐碱结晶的粗粝感让他喉间发苦 —— 表面是江南织造局的五枚缎贡品,经纬间却藏着齐地滨海棉田的沧桑。
"袍角暗纹。" 他用手指轻触绣线,"卍字织纹,与铸币案钱袋如出一辙。" 谢渊忽然撕开里衬,棉絮簌簌而落,"齐地棉絮,曾用于太子甲胄的衬里。" 他又将赏赐清单封缄凑近火盆,小麦混松脂的香气炸开的瞬间,漕运欠粮案的卷宗在眼前浮现:十七名粮长猝死的记录旁,都有相同的香气残留,"赵王用朝廷贡品作外衣,裹着私产棉絮与旧党织纹,这哪里是赏赐,分明是用锦缎织就的笼络之网。"
漕运衙门的梆子声敲碎暮色,谢渊望着江面上的运粮船,想起去年在齐地见过的景象:滨海棉农跪在盐渍斑驳的田地里,而他们种下的棉花,正贴着赵王赏赐的标签,穿在粮长们的身上。
戌时,刑部档案室的潮气渗进骨髓。谢渊借着火折子微光,看见卷宗夹缝里的宣纸帘纹在晃动 —— 那是伪造矫诏的工坊密纹绢,每一道经纬都像阴谋的触角,在黑暗中悄然伸展。
"丹霞墨的明矾结晶。" 他用银簪挑起朱批碎屑,"成王私藏墨锭的致命瑕疵。" 谢渊忽然注意到封皮绳结的磨损处,七经三纬的织纹让他瞳孔骤缩,"赵王私产工坊的标记。" 内页修补纸在水中浮沉的纤维,带着熟悉的枯松脂气息,"与秦王榷场的松脂库记录吻合 —— 他们用伪证用纸、王府墨料、榷场松脂,在卷宗里织就了制度舞弊的罗网。"
火折子的光映出档案室的蛛网,谢渊想起三年前科举舞弊案的场景:同样的修补纸,同样的松脂气息,同样的官文造假。原来有些罪恶,从来不是孤立的,它们像卷宗里的霉斑,在制度的阴影里悄悄蔓延。
正月初八,早朝。永熙帝萧睿掌心的玉镇纸让谢渊心弦紧绷。他借奉茶之机瞥见镇纸底面,白玉水线走向与秦王查案的黑驼山矿脉地图严丝合缝,墨玉部分的云纹弧度,恰是赵王锦袍的织纹图案。
"永兴三年铭文。" 谢渊退下时看见镇纸侧边的阴刻,西域白玉、塞北墨玉、楚地青玉嵌合而成,"白玉对应秦王屯田的西域渠坝,墨玉暗合赵王开海禁的塞北航线,青玉正是楚王中立的楚地铜矿。" 他望着成王朝服上沾着的明矾粉,那是丹霞墨的罪证,忽然明白帝王的试探早已写在掌中之物:用三地玉料,考较三位皇子对天下资源的掌控力。
金銮殿的烛火映着诸王的朝服,谢渊忽然想起《皇舆资源图》上的标记,那些他曾以为无关的矿脉、织坊、工坊,此刻都在帝王的镇纸中找到了归处。原来最高明的权谋,从来都藏在最寻常的器物里。
巳时,谢渊将三案证物铺在《黄河图》屏风前。凶刀铁砂与卷宗松脂在黑驼山矿脉交汇,锦袍棉絮与验尸格目辰砂在走私渠道碰头,刑部文书帘纹与帝王镇纸水线在运输网络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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