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前的蘅芜院飘着细雪,碎玉般的雪粒打在廊下的红灯笼上,沙沙作响。我蹲在廊柱旁啃糖炒栗子,滚烫的栗子壳在手里颠来倒去,剥开后金黄的果肉冒着热气,甜香混着焦糖味直往鼻子里钻。麻布袋往烧得通红的火盆边一放,滚出的栗子壳"啪嗒"砸中一只扑棱翅膀的麻雀,惊得它"啾"地一声飞进漫天风雪里。
春桃捧着个鎏金暖手宝凑过来,银蝶发饰上落着细雪:"小姐,主院那边传话,说您......说您嫡母回来了,让您过去一趟。"
"嫡母?"我手一抖,滚烫的栗子掉在素衣上,烫得我直跳脚,"我亲娘早早就去了,哪来的嫡母?哦——是王氏那个老巫婆又从家庙偷跑出来作妖了吧?"我抹了把沾着糖霜的嘴,麻布袋晃得叮当作响,铜板在袋里撞出清脆的响,"走!看看她这次又要演哪出年度苦情大戏!"
主院的暖阁里烧着银丝炭,暖得人想脱袄子。王氏正拉着苏莉坐在铺着狐裘的软榻上抹眼泪,见我晃着麻布袋进来,她突然"哎哟"一声往地上一倒,锦缎裙摆扫落炕桌上的茶盏,沸水溅得满地都是。
"打住打住。"我蹲在她面前,麻布袋扫过她身上崭新的狐裘披风,毛领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继母这是在白云庵茅房蹲久了,腿麻了?需要我给您请个大夫看看'茅房蹲伤后遗症'吗?"
王氏脸色铁青,脂粉都遮不住怒意:"你......你个不孝女!连生母都敢诅咒!莉儿,你快告诉大家,你姐姐是怎么欺负你的!"
苏莉立刻扑上来,眼眶红红地想抓我的手,水绿色的袖套扫过我腰间的麻布袋:"姐姐,我知道你怪我以前不懂事,但也不能在王爷面前推我啊......"
我侧身躲过,麻布袋里掉出颗滚烫的栗子,在青砖上骨碌碌滚了两圈。"推你?"我挑眉,捡起栗子吹了吹,"我咋不知道?我这双手只用来啃烤鸭和揍坏蛋,可没空推你这娇滴滴的美人儿。"
苏莉见我躲开,顺势往地上一倒,裙摆铺成朵惨绿的花,哭得梨花带雨,眼泪却半天掉不下来:"姐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也不能因为王爷多看了我两眼,就当着他的面打我啊!"
我顺着她的目光往门口一看——萧策不知何时立在那里,月白锦袍上落着层薄雪,墨发间凝着细小的冰晶,正淡淡看着这场闹剧。我突然笑了,从袖中掏出面巴掌大的小铜镜,蹲到苏莉面前,镜面映出她扭曲的哭脸:"来,对着镜子演,表情再悲伤点,眼泪要掉不掉的那种,对,就这样——下巴再抬高点,像只被踩了尾巴的鹅!"
苏莉僵在原地,看着镜中自己挤眉弄眼的模样,气得脸都绿了。周围的仆妇们憋笑憋得肩膀直抖,有个小丫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赶紧用帕子捂住嘴。王氏尖叫起来,头上的赤金步摇晃得人眼晕:"苏桃!你太放肆了!竟敢如此羞辱你妹妹!"
"放肆?"我晃了晃麻布袋,铜板声像在敲鼓,"比起某些人克扣下人的月钱,给自己买这价值百两的狐裘披风,我这算啥?"我突然指向苏莉的手,她袖口滑落,露出个眼熟的鎏金暖手宝,"妹妹,地上凉,别把王爷送我的暖手宝压坏了。"
众人这才注意到苏莉袖子里掉出个巴掌大的鎏金小兽,正是萧策之前送我的那款雪狮暖手宝。苏莉慌忙想藏,却被我眼疾手快抢过,兽眼处的红宝石在烛火下闪着光。"哟,跟我的一模一样?"我对着暖手宝哈了口气,白气在空气中凝成雾,"难不成是王爷送你的?啧啧,王爷可真大方。"
萧策耳根微不可察地泛红,冷声道:"本王从未送过任何人此物。"
苏莉脸色煞白,手指绞着裙摆:"这......这是我自己在西街买的仿制品!"
"仿制品?"我把暖手宝翻过来,指着兽爪处细微的玄甲纹,"我这只可是王爷亲手挑的,爪心还刻着个'策'字呢——妹妹这只,莫不是从茅房捡的?上面还沾着点不明黑色污渍呢。"
满场哄笑,几个大胆的仆妇笑得直拍大腿。萧策看着我发亮的眼睛,想起自己确实在暖手宝兽爪内侧刻了极细的玄甲纹,嘴角极淡的弧度一闪而逝,快得像错觉。王氏见状立刻哭喊起来,往萧策面前爬了两步:"王爷明鉴啊!苏桃她不仅欺负庶妹,还污蔑我家莉儿......"
"欺负?"我蹦到萧策身边,麻布袋扫过他的玄色衣摆,带起一阵雪沫子,"王爷您看,我像会欺负人的样子吗?我这麻布袋里可全是铜板,只用来买烤鸭,不打人的。"
萧策低头,看见我素衣上沾着的糖炒栗子碎屑,还有嘴角没擦干净的糖霜,声音闷得像含着块冰糖:"不像。"
王氏:"......" 苏莉:"......" 周围的空气瞬间安静,只剩下炭火烧得噼啪响。我得意地晃了晃麻布袋:"听见没?王爷都说我不像!继母,您还是收拾收拾回庙里啃馒头吧,这儿的空气太新鲜,不适合您老演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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