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后的蘅芜院飘着浓郁的糖炒栗子香气,青石板路上落满碎金般的银杏叶。我蹲在廊下啃着刚出锅的糖炒栗子,滚烫的栗壳在手里颠来倒去,剥开后金黄的果肉冒着热气,甜香混着焦糖味直往鼻子里钻。麻布袋往石桌上一倒,滚出的栗壳"啪嗒"砸中一只扑棱翅膀的麻雀,它惊得"啾"地一声飞进飘雪的树影里,抖落几片细雪。
春桃端着描金食盒从月洞门冲进,发间沾着片银杏叶,差点撞翻石桌上的青瓷糖罐:"小姐!镇北王又来了!这次捧着本红绸子婚书,还带了西街李大爷新烤的脆皮烤鸭!"
我手一抖,滚烫的栗子掉在素衣上,烫得我直跳脚:"高冷王爷又来蹭饭?"我抹了把嘴上的糖霜,麻布袋被晃得叮当作响,铜板声惊得廊下的灰鸽子扑棱棱飞起,"上次说要商量婚期,结果把我半只烤鸭啃了,连骨头都没给我留!"
话音未落,萧策已立在月洞门下,玄色披风上落着层薄雪,墨发间凝着细小的冰晶。他手里果然捧着本红绸婚书,边缘绣着细密的玄甲纹,见我看他,喉结轻轻滚动:"本王来与你商议纳征之事。"
"商议?"我蹦起来,麻布袋扫过石桌,震得糖罐里的桂花糖撒了出来,"上次'商议'时,是谁把我的糖蒸酥酪连碗都舔干净了?"
萧策没说话,径直走到石桌旁坐下,目光落在我手里的糖炒栗子上。我警惕地把栗子往麻布袋里藏,袋口的麻绳勒得手指发红:"看啥?没你的份!上次抢我烧鸡的仇还没报呢!"
"本王帮你剥。"他伸手拿过栗子,指腹蹭过我指尖,温热的触感让我像被烫了一下。他指尖翻飞,带着薄茧的手指捏着滚烫的栗壳,轻轻一捻就裂开,眨眼间堆了一小堆光滑的栗子肉,摆成个小山状推到我面前。
"算你有良心!"我哼了声,抓起栗子就往嘴里塞,烫得直呵气,"说吧,今天又想蹭什么饭?我可告诉你,厨房刚卤好的鸡爪,你别想碰!"
萧策看着我鼓囊囊的腮帮子,嘴角极淡的弧度一闪而逝,像雪落无声:"太后让本王来问你,婚礼想不想用烤鸭堆成喜轿,再请西街李大爷当喜娘。"
"烤鸭堆轿?"我差点被栗子噎着,麻布袋里的栗子撒了一地,滚进石缝里,"迷奶奶是不是看《烤鸭奇缘》话本看傻了?我还想穿麻袋拜堂呢,透气又方便蹲炕啃糕!"
"可以。"萧策立刻接口,语气认真得不像开玩笑,"本王陪你,穿绣着烤鸭的麻袋。"
我:"......" 盯着他看了半晌,怀疑他是不是被人工呼吸搞出了后遗症,以前那个在金銮殿上冷得能掉冰碴的镇北王呢?怎么现在跟块甩不掉的麦芽糖似的?
正闹着,春桃端来新烤的脆皮烤鸭,油亮的表皮在雪光下泛着琥珀色。我眼睛一亮,麻布袋往腰间一系,抄起鸭腿就啃,油汁顺着指缝往下滴。萧策默默递过温热的湿巾,顺便撕下另一条鸭腿,动作自然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鸭皮上的蜜糖还挂着丝。
"喂!"我含糊不清地说,鸭腿挡住了半张脸,"你不是来商量婚书的吗?再吃下去,我连鸭骨头都没得啃了!"
萧策看着我嘴角的油星,声音闷得像含着块桂花糖:"婚书在此,你看看。"
我凑过去,红绸婚书在雪光下格外显眼,上面用小楷写着:聘礼:桂花糕十箱(需酥香阁特制),烤鸭每日十只(西街李大爷亲制),另附镇北王府厨房终身使用权,附赠王爷一名(会剥栗子、撕烤鸭、暖被窝)。 我差点笑出声,用沾着油的手指点着字:"高冷王爷,你这是娶媳妇还是招饭搭子?"
"娶你,顺便当一辈子饭搭子。"萧策挑眉,突然伸手替我擦掉嘴角的油渍,指尖触到皮肤时,我感觉有电流窜过,"以后本王陪你一起躺平啃糕,你负责吃,本王负责剥。"
我的脸"腾"地红了,麻布袋里的铜板叮当作响,像在敲鼓。嘴上喊着"谁要你陪",身体却没躲开他的手,甚至觉得他指尖的温度比烤栗子还暖。
接下来的日子,萧策果然天天来"商议婚事"。我在膳房研究新口味的桂花糕,他就搬个小凳坐在灶台旁,看我揉面时沾了一脸面粉,偶尔伸手帮我拢好散落的发丝;我躺平在假山上晒太阳,他就抱来软垫放在旁边,看我啃着点心打瞌睡,自己则翻着兵书,却时不时抬头看我;甚至我去街上买糖人,他也骑着高头大马跟在身后,玄色披风在人群中格外显眼,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指指点点。
"我说高冷王爷,"我终于在街头忍不住了,叉腰站在糖人摊前,麻布袋扫过他的马靴,"你能不能有点王爷的样子?天天跟着我,像个尾巴甩都甩不掉!"
萧策翻身下马,披风扫过我装满铜板的麻布袋,带起一阵雪沫子:"本王的王妃,自然要看着,免得被哪个不长眼的偷了去。"
"谁是你王妃!"我跺脚,麻布袋里的糖人差点掉地上,是刚买的兔子糖人,尾巴还沾着糖丝,"八字还没一撇呢!再跟着我,我就......我就去告诉太后,说你欺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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