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虎扒在永宁侯府的琉璃瓦上打盹,檐角铜铃被晒得发烫,叮叮当当摇晃出碎金似的光。苏桃把自己团成球缩在妆台底下,耳尖贴着青砖,听着王氏那双镶珍珠的绣鞋碾过游廊石板,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的心跳上。
"小姐,王氏端着药碗往这边来了!"春桃扒着菱花窗缝,发簪上的珊瑚流苏抖得像被猫追的耗子。她回头时,正看见苏桃像只土拨鼠似的从床底钻出来,怀里还抱着半块油光水滑的猪油膏。
"快!帮我把这玩意儿抹嘴角上!"苏桃踮着脚把猪油膏往春桃手里塞,锦被被她蹭得皱巴巴,露出里头藏着的红糖水布袋。那是她今早蹲在厨房柴火堆里灌的,袋口还沾着半片没拍掉的草木灰。
王氏扭着腰肢进门时,赤金抹额上的红宝石正对着日光,晃得苏桃差点打个喷嚏。她赶紧把脸埋进锦被,眼尾余光瞥见王氏用银匙搅着药碗,药汁表面浮着层可疑的油花,甜腻味里掺着股老鼠药特有的腥气——跟三天前毒死老母鸡的"凝神汤"一个味儿。
"桃儿啊,娘特意让厨房炖了参汤给你补身子。"王氏的声音甜得发腻,银匙碰着碗沿发出细碎的响,"快趁热喝了,也好有力气上花轿。"
苏桃在被子里翻了个身,趁机把猪油膏蹭在枕边的芙蓉锦帕上。那油花顺着锦帕纹路晕开,活像一滩刚出锅的炸鸡腿油。"娘...我肚子疼..."她掐着嗓子哀鸣,指尖偷偷勾住藏在袖中的红糖水布袋。
"疼就对了。"王氏嘴角的笑纹瞬间绷紧,朝身后四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使了眼色。铜勺刚怼到苏桃唇边,她突然鲤鱼打挺坐起,"哇"地一声把整袋红糖水喷了出去。暗红的糖水溅在王氏月白裙角,缠枝莲纹瞬间浸成深紫,活像刚宰了鸡没擦干净的血。
"作死的小蹄子!"王氏尖叫着跳开,袖底的鎏金护甲刮过妆台,把一叠铜镜扫得叮当乱响。她抹了把溅在脸上的糖水,睫毛上还挂着亮晶晶的糖丝,"还愣着?给我灌!"
四个婆子扑上来时,苏桃早把舌尖抵在上颚。铜勺撬开牙关的瞬间,她假装挣扎着仰头,把药汁全含在腮帮子里,鼓得像只偷藏粮食的仓鼠。等王氏满意地看着她"咽下去",转身去扶苏莉时,她才偷偷把药汁吐进袖中缝着的空香囊——那香囊原本装着春桃的桂花末,此刻浸了药汁,散发出古怪的甜腥气。
"娘,您看姐姐这病恹恹的样子,怕是真去不了了。"苏莉踩着苏桃的绣鞋蹭过来,偷来的大红嫁衣拖在地上,羊脂玉镯在手腕上晃出刺眼的光。她抬手想扶王氏,袖口却露出半截没遮严实的红痕——那是今早偷穿嫁衣时被针扎的。
王氏捏着苏莉的脸笑得满脸褶子,金镶玉的护甲差点掐进她肉里:"我的好女儿,等你成了老御史夫人,可得多给娘送些时新料子..."她们的声音渐远,苏桃在被子里憋笑到浑身发抖,直到春桃猫着腰跑过来,才敢掀开被子大口喘气。
"小姐,您真喝了?"春桃捏着浸透药汁的香囊,指尖都在发颤。
"呸!"苏桃吐掉嘴里的药渣,顺便把一块藏在舌下的糖糕咽了下去,"我要是真喝了,现在该跟后院那只老母鸡一样,在茅房门口刨坑呢!"她从床底拖出描金箱子,箱盖打开时露出五块刷着红漆的木板,每块都画着王氏撒耗子药的卡通丑态,旁边还配着歪歪扭扭的字:"继母毒计,庶女替嫁"。
喜轿落地的颠簸让苏桃额头撞在箱壁上,疼得她差点骂出声。外头媒婆尖着嗓子喊"落轿——",声音像把钝锯在锯她的耳膜。她抬脚踹了箱子一脚,雕花木板震得嗡嗡响:"抬稳点!摔碎了我的'嫁妆',你们十个杂耍班都赔不起!"
箱子被抬进喜堂时,苏桃正用发簪撬开箱盖缝隙。只见苏莉顶着她的红盖头,被王氏扶着往老御史身边蹭。那老御史的白胡子抖得像筛糠,眯着老花眼往苏莉腰上摸,惹得她尖叫着躲进王氏怀里,头上的凤冠歪得快掉下来。
"一拜天地——"喜娘的嗓子刚拔高,苏桃猛地踹开箱盖跳出来,木板"哐当"砸在金砖上,惊飞了梁上筑巢的燕子。她举着块画着王氏的木板往前一站,红漆大字"老御史六十强娶十八少女"在烛火下晃得人眼晕。
"哪来的疯丫头!"老御史吹胡子瞪眼,八字胡翘得像只受惊的螃蟹。他身后的宾客们炸开了锅,有人踩掉了绣花鞋,有人碰翻了果盘,瓜子花生滚了满地。
"疯丫头?"苏桃把木板往地上一立,叉着腰往前半步,"各位街坊邻居瞧瞧!这老御史吃的盐比我吃的米都多,我这庶妹年方十八,这叫什么?这叫'一树梨花压海棠',不对,是'枯木逢春'!"
王氏尖叫着扑上来,指甲直奔苏桃的嘴。苏桃早有准备,往旁边一躲,顺手抓了把箱子里的香灰抹在她脸上。那香灰混着箱底的桂花末,把王氏抹成了个大花脸。"我胡说?"苏桃跳上旁边的条案,指着苏莉的盖头大喊,"大家看看这位'新娘'——"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