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节气前的清晨,镇北王府西侧小院的梅树枝头压满了蓬松的雪,像是谁随手捏了把棉絮粘在墨色的枝桠上。苏桃裹着件半旧的素布棉袄,腰间松垮垮地挂着麻布袋,蹲在廊下啃着冻得硬邦邦的柿子,通红的鼻尖上还沾着点柿霜。突然,后院传来春桃炸了锅似的惊呼,惊飞了梅树上啄食雪粒的麻雀:"小姐!您快往后院瞧!王爷把整条糖葫芦街都搬咱们院来了!"
"啥玩意儿?"苏桃一骨碌爬起来,冻柿子核"噗"地吐进脚边的雪堆里,麻布袋随着动作扫过廊柱上垂落的冰棱子,发出细碎的脆响。她趿拉着棉鞋往后院跑,素衣下摆扫过积雪,留下一串歪歪扭扭的脚印:"高冷王爷又犯什么傻?本掌柜的喜服都还没试呢!"
后院的景象让她当场定在原地——原本空旷的暖阁被塞得满满当当,从房梁到立柱,挂满了密密麻麻的糖葫芦。山楂的通红、橘子的橙黄、草莓的嫣红,还有少见的青提、圣女果,裹着晶莹的糖霜,在晨光里闪着细碎的光,甜腻的香气混着雪后的清冽空气,直往人鼻子里钻。最离谱的是房梁正中挂着一串足有人高的巨型糖葫芦,上面串着山楂、橘子、草莓,甚至还有一小块烤鸭,底下挂着块歪歪扭扭的木牌,用朱砂写着:"桃记限定·镇北王款"。
"我的亲娘哎!"苏桃扑到糖葫芦架前,麻布袋里的铜板哗啦啦掉了一地,有几枚滚进雪缝里不见了踪影,"这是把京城的糖葫芦铺子全搬来了?高冷王爷是打算让本掌柜改行卖糖葫芦吗?"
春桃戳了戳一串橘子糖葫芦,糖霜簌簌落了些在雪地上:"小姐您看,这串是城南张记的,糖霜薄了好多!听送东西的亲卫说,王爷昨儿个下了朝就满城跑,连城外李老头祖传的草莓糖方子都买来了,手都冻裂了......"
话没说完,一阵熟悉的雪松香气混着糖霜味飘来。萧策立在梅树下,玄色披风上落着星星点点的雪花,发间还沾着片未化的雪瓣,手里拎着两串刚出炉的糖葫芦,糖霜还在冒着热气。他走近时,苏桃看见他指尖冻得通红,虎口处果然有道新鲜的裂口。
"尝尝,"萧策把糖葫芦递过来,声音带着清晨的微哑,"城南张记的,你上次说他糖霜刷得比城墙还厚。"
苏桃盯着他冻裂的指尖,突然想起三日前在朱雀街,她随口吐槽张记老板"糖不要钱似的,能把人齁死"。麻布袋里的铜板突然硌得她心口发慌,嘴上却还硬邦邦的:"谁、谁让你买了?本掌柜现在只想啃烤鸭......"
"是吗?"萧策挑眉,雪松香气裹着糖霜的甜腻逼近,他身后的亲卫们默默退到梅树后,假装研究树上的积雪,"那这满屋子的糖葫芦......"
"谁说不爱吃了!"苏桃猛地抢过他手里的糖葫芦,麻布袋带子扫过他手背,蹭掉了点未化的雪花,"看在你还算有点良心的份上......"话没说完,眼眶突然就热了。这傻子,明明最畏寒,却在雪夜里跑遍京城,指尖都冻出了血口子。
萧策伸手,指尖轻轻擦过她眼角莫名的湿润,声音低得像雪落的声音:"好端端的,哭什么?嫌少?"
"谁哭了!"苏桃拍开他的手,麻布袋里掉出半块冻硬的桂花糕,砸在雪地上,"本掌柜是感动的!想当年本掌柜追剧的时候,男主送女主一屋子玫瑰都没这实在!"
"追剧?"萧策皱眉,耳尖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雪松香气里多了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本王让人查过,你说的那'剧'......是不是话本子?《霸道王爷爱上我》?"
"哎哟喂!"苏桃眼睛一亮,麻布袋往旁边的糖葫芦架上一甩,带子勾住了串山楂,"就跟那话本子似的!不过那男主没你傻,至少不会下大雪天跑去买糖葫芦,还冻裂了手......"
"嗯?"萧策上前半步,雪松香气将她整个人裹住,披风下摆扫过她的棉鞋,"本王傻?"
"不傻不傻!"苏桃踮起脚尖,把那串最大的"镇北王款"糖葫芦挂在他脖子上,木牌撞在他胸口发出轻响,"傻王爷才会记得本掌柜随口说的话,才会在雪天跑遍京城买糖葫芦......"她突然凑近他耳边,温热的气息吹得他耳廓发痒,"比话本子里的男主强多了,至少你会脸红。"
萧策猛地后退一步,耳尖红得像架上最红的山楂。旁边的春桃和亲兵们集体低头,肩膀一耸一耸的,显然在憋笑。
"喂,"苏桃晃了晃麻布袋,里面的铜板和着糖霜碎屑发出响声,"说正经的,这满屋子糖葫芦能换多少只烤鸭?本掌柜可等着顿顿有烤鸭呢!"
萧策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突然笑出声,伸手揉了揉她被风吹乱的头发,指尖触到她冻得冰凉的耳尖:"换你一辈子的烤鸭,从早膳的片皮鸭到夜宵的鸭架汤,够不够?"
麻布袋"啪嗒"一声掉在雪地上,苏桃瞪圆了眼睛,睫毛上还沾着片雪花:"你......你说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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