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蛊泽边缘的湿气带着一股甜腻的腐朽味,空气粘稠得如同沼泽本身在呼吸。
历锋枯槁的身影停在一片扭曲怪异的黑色树林外,前方,弥漫着五彩斑斓毒瘴的泥沼如同巨兽的胃袋,无声翻涌着气泡。这里,便是血瘴谷真正的核心禁区之一,阴蛊上人可能的栖身之地——万蛊泽。
他深吸一口气,那腐朽甜腻的空气刺得萎缩的肺叶生疼。深潭般的意志缓缓覆盖全身,收敛起所有外溢的凶戾、死寂和那盘踞不散的阴冷鬼气。枯槁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个谦卑、甚至带着几分惶恐的表情,如同一个走投无路、前来求一线生机的落魄散修。他整了整身上那件临时换上的、相对干净却依旧破旧的灰布长衫——这已是他能找到最不显邪气的装扮。
“晚辈历锋,久闻阴蛊前辈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冒死前来,实乃身陷绝境,万般无奈!恳请前辈垂怜,赐见一面,指点迷津!晚辈愿倾尽所有,报答前辈恩德!” 声音被他刻意压得沙哑虚弱,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和绝望的哭腔,在五彩毒瘴边缘回荡。
姿态放得极低,话语谦卑油滑,将一个走投无路者的卑微与渴望演得淋漓尽致。这是他在黑虎帮底层挣扎时早已烂熟于心的求生面具。
死寂。
只有毒瘴翻涌的“咕嘟”声,和沼泽深处某种虫豸尖锐的嘶鸣回应着他。
历锋保持着躬身作揖的姿势,幽绿的竖瞳低垂,掩在深陷的眼窝阴影里,冰冷依旧。耐心,是毒蛇猎食的必修课。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炷香,或许更久。
前方的五彩毒瘴,毫无征兆地,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开,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扭曲的通道。通道内并非泥沼,而是坚实的、覆盖着某种暗绿苔藓的黑色硬土,蜿蜒通向泽地深处。
成了?深潭般的意志毫无波澜。他直起身,脸上那谦卑惶恐的表情不变,小心翼翼地踏上了那条黑色硬土小径。
通道幽深,两侧翻涌的毒瘴如同凝固的墙壁,散发出令人头晕目眩的甜腻气息。脚下的暗绿苔藓湿滑异常。走了约莫半盏茶功夫,眼前豁然开朗。
并非想象中阴森的洞府,而是一片小小的、被高大扭曲怪树环绕的“空地”。空地上没有泥土,只有一层厚厚的、不断蠕动翻滚的暗紫色“菌毯”。菌毯中央,盘踞着一座由无数惨白兽骨、扭曲藤蔓和斑斓的、分泌着粘液的巨大菌类共生构筑成的诡异“巢穴”。
巢穴前,没有蒲团,只有一张由几根粗大森白腿骨拼接而成的“矮凳”。
矮凳上,坐着一个“人”。
或者说,一个勉强拥有人形的存在。他身形矮小佝偻,穿着一件由无数色彩斑斓、大小不一的虫蜕缝合而成的宽大袍子。露出的皮肤并非血肉,而是一种半透明、带着玉石般光泽的胶质,能看到皮下的血管里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粘稠的、色彩变幻的**浆液**。他的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三个不断旋转、颜色各异的漩涡——一赤红,一幽绿,一深紫。漩涡深处,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影在蠕动、嘶鸣。
没有强大的威压,只有一种无处不在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窥视感,仿佛周围空气中、脚下的菌毯里、甚至那斑斓的毒瘴中,都有无数双冰冷的复眼在盯着你。
历锋心脏猛地一缩,虫巢核心传来一阵悸动般的刺痛!他强压住翻腾的气血和本能的惊悚,脸上那谦卑惶恐的表情更加“真挚”,深深一揖到底,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
“晚辈历锋,拜见阴蛊前辈!前辈仙颜,果然…果然神鬼莫测,晚辈…晚辈…”
“收起你那套把戏。”
一个声音直接在他识海中响起。并非人声,而是无数细碎虫鸣、嘶嘶低语、甚至菌毯蠕动声混合成的意念,冰冷、混乱,带着令人神魂不适的杂音。“油滑的皮囊,包着一条快被自己毒液毒死的蛇。有趣。”
历锋身体一僵,脸上那精心维持的谦卑表情瞬间凝固,如同破碎的面具。深潭般的意志掀起巨浪!被看穿了!彻彻底底!对方那双…不,那三只漩涡之眼,仿佛直接洞穿了他的皮囊,看到了那枯槁破碎的躯壳、沸腾冲突的邪力、以及核心那冰冷疯狂的毒蛇意志!
他缓缓直起身,脸上刻意维持的表情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枯槁如鬼的本相和那双幽绿竖瞳中深不见底的冰冷与疲惫。在这样存在面前,任何伪装都显得可笑。
“前辈慧眼如炬。” 历锋的声音恢复了原本的沙哑生硬,如同砂纸摩擦,“晚辈…确实已至绝境。妖躯崩溃,虫巢将朽,鬼气蚀骨…唯求一线生机。”
那三只旋转的漩涡之眼,在他身上缓缓移动,仿佛在“品尝”着他体内混乱的邪力构成。尤其是他心脏位置搏动缓慢的虫巢核心,和丹田深处那团盘踞的阴冷鬼气,似乎引起了对方极大的“兴趣”。
“虫巢…妖力残渣…还有饲鬼窟那老妖婆的鬼气…啧啧,一锅乱炖的毒汤,居然还没把自己烧穿?” 混乱的意念带着一丝玩味,“你想求‘人蛊共生’?彻底摆脱这破皮囊,还是…想变成个更彻底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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