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霜雪剖白（续）
天璇殿内烛火摇曳，将众人的影子拉得扭曲而漫长。萧玉衡握着夔牛斧的指节发白，斧刃上残留的星砂草汁液顺着纹路蜿蜒而下，在玄冰地面晕开暗红痕迹。这位素来爽朗豪迈的大女人，此刻却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粗粝的手掌无意识摩挲着斧柄缠裹的旧布条——那是林野亲手为她缠上的，边角还绣着小小的药草纹样。
"还望各位相助，让我们一家三口团聚！"天墟抱拳的动作带起一阵银线震颤，断剑在鞘中发出龙吟般的哀鸣。这句话如重锤砸在众人心上，萧玉衡突然觉得喉头发紧，眼前浮现出三日前的场景。那时紫火中分明映出玄霜的虚影，少女冰蓝色的裙摆被火焰吞噬，左肩的金色印记却灼得她睁不开眼。可自己当时只顾着心疼损毁的丹炉，竟没发现那就是命运的警示。
"呜呜......"汐音的啜泣声突然放大，鲛绡裙摆上的珍珠随着颤抖不断坠落。云渊龙尾下意识缠住妻子的腰，龙鳞摩擦发出细碎声响，眼中却腾起两簇幽蓝怒火。他想起玄霜曾在归墟商船遇袭时，孤身挡在船舱前的模样——少女明明灵力微薄，却像守护幼崽的母兽般固执。那时他还笑她不自量力，此刻想来，胸腔里翻涌的全是悔恨。
洛冰璃倚在江沉舟怀中，发间冰簪的霜花簌簌掉落。她突然想起玄霜总爱站在玄冰宫冰镜前的模样，明明是极寒体质，目光却像在渴求温暖。"怎么会......"洛冰璃喃喃自语，指甲掐进江沉舟的手臂，"她每次来借冰魄草，都说只是制冰......"江沉舟握紧腰间玉笛，笛身星轨纹路渗出丝丝血迹——那是方才情绪激荡时，被他捏碎的笛膜。
萧玉衡感觉林野的手指悄悄缠上自己的。少女的掌心带着常年拉弓的薄茧，却温暖得惊人。"阿衡......"林野的声音发颤，兽皮披风上的狼牙坠饰相互碰撞，"我们第一次见面，她就帮你捡起了掉落的药篓......"记忆如潮水涌来：那时众人还在为大难后重建山海大荒努力，萧玉衡背着装满草药的竹篓摔在药王谷山道，是玄霜默默弯腰整理散落的星砂草，冰蓝色发丝扫过她手背，留下转瞬即逝的凉意。
青玄突然重重磕头，额头撞在地面发出闷响："是弟子失职！"他想起玄霜教自己破解冰系禁制时，总是将复杂的术法拆解成最简单的口诀；想起每个值守的寒夜，都会有一碗带着雪魄草清香的热粥出现在结界旁。掌门绶带散落在地，他颤抖着抓住自己的银发，"为什么我没早点发现......"
夙瑶的玉胜突然发出微弱光芒，却更衬得她脸色苍白如纸。她望着众人，鬓角的银丝在风中轻颤，三十年前的记忆与眼前画面重叠：襁褓里的婴孩皱着小脸啼哭，玄霜独自在冰窟中修补破损的衣衫，两个身影渐渐融为一体。"当年......"她的声音沙哑破碎，"我以为送走她就是保护......"
天墟转身握住她的手，银线温柔地缠绕两人指尖，却擦不去夙瑶手背上的旧疤。那是剜取心头血时留下的痕迹，此刻正与玄霜左肩的星砂花印记产生共鸣，在空气中泛起细小的金色涟漪。
殿外风雪突然加剧，青鸾玉凤的悲鸣穿透云层。任平生留下的半块玉佩在桌上剧烈震颤，与远处玄霜冰室方向的灵力波动遥相呼应。萧玉衡握紧夔牛斧，斧刃突然绽放出七彩丹光——那是她用毕生修为炼制的相思之苦药，此刻却比不上心中翻涌的愧疚与心疼。
"我们该怎么做？"林野的声音打破沉默。少女将长弓搭在肩上，箭尾兽毛因风雪竖起，眼神却坚定如铁。这句话让众人如梦初醒，汐音抬起满是泪痕的脸，云渊龙息在掌心凝聚，洛冰璃发间冰簪重新亮起光芒，江沉舟玉笛横在唇边，青玄捡起掌门绶带束发，萧玉衡将夔牛斧重重杵在地面。
天墟望着众人，眼中泛起久违的暖意。他握紧夙瑶的手，断剑出鞘三寸，银线如银河倾泻："先寻回她的过往。玄冰原的那户人家......"他的声音突然哽咽，"还有这些年，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此时的玄霜却对此一无所知。她蜷缩在冰窟角落，左肩的星砂花印记烫得惊人。火塘里的木柴突然炸开火星，在岩壁上映出模糊的人影——像极了她幼年时，在梦中反复出现的温柔怀抱。洞外风雪拍打着冰门，她抱紧双臂，第一次觉得昆仑虚的寒意，竟能冷到骨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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