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霜途别意
蜀地的深冬裹着层灰蒙蒙的纱，铅云低垂得仿佛能压到屋檐。老槐树的枝桠光秃秃地刺向天空，偶尔几片枯黄的叶子在风中打着旋儿，最终无力地坠落在覆着薄霜的石板路上。寒风卷着细沙掠过篱笆，将墙角堆积的枯叶扬起又抛下，发出沙沙的呜咽声。
大花蜷在玄霜脚边的竹椅下，往常蓬松的尾巴此刻却蔫蔫地垂着。它琥珀色的眼睛不再灵动，只是直勾勾地望着篱笆外那条蜿蜒的山路，耳朵偶尔动一下，捕捉着远处传来的细微声响。
小猫们依旧在院子里追逐打闹，可往日总会跟着一起玩闹的大花，此刻却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它时不时发出几声低沉的呜咽，爪子无意识地抓着地上的枯草，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不安与不舍。
玄霜坐在竹椅上，冰蓝色的裙摆被风吹得轻轻飘动，却拂不去她眉间的愁绪。
恍惚间，远处传来零星的脚步声，像是雨前的闷雷由远及近。大花猛地竖起尾巴，喉咙里发出兴奋的咕噜声，箭步冲到篱笆缺口处，前爪扒着竹条直晃悠。玄霜睁开眼，看见蜿蜒的山道上浮现出点点人影——挑着竹筐的农妇、背着药箱的郎中正沿着石板路疾行，粗布衣裳在风中猎猎作响。
拄着拐杖的张老汉在孙子的搀扶下蹒跚而来，浑浊的眼睛里满是不舍："霜姑娘，你救了我这把老骨头，说什么也要来送送你......"他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晒干的草药，"这是我采的，治头疼最管用，你带上。"
人群越聚越多，狭窄的巷道被挤得水泄不通。王记食肆的伙计扛着一坛沉甸甸的梅子酒，酒坛上还贴着"一路平安"的红纸条，酒液顺着坛口往下淌，在地上汇成深色的小水洼。
阿翠红着眼圈，把新绣的帕子塞进玄霜手里，帕子上歪歪扭扭地绣着两只蝴蝶，针脚虽不工整，却满是心意。
几个孩童怯生生地围过来，这个塞给她一把炒瓜子，那个递上刚摘的野果子。
就连平日里最腼腆的放牛娃，也红着脸从怀里掏出把烤红薯，滚烫的温度把粗布都烫出了焦痕。
"拿着，这是自家酿的醪糟！"刘婶不由分说地把陶罐塞进玄霜怀里，"路上馋了就兑水煮，暖身子！"
"霜姐姐，这个给你！"扎着红头绳的小女孩踮着脚，把一束用野草编成的花环戴在玄霜头上，"戴上这个，就不会忘了我们。"
玄霜的视线渐渐模糊，冰凉的泪水滑过脸颊。她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有被她治好顽疾的，有帮着解决家事纠纷的，还有在困境中得到过她指点的。每一张脸上都写满真诚的牵挂，每一双眼睛里都饱含着感激与不舍。
这时，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老妪拄着拐杖缓缓走来。
她的月白棉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发间的银簪在阳光下微微闪烁。她走到玄霜面前，苍老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好孩子，去吧。记住，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她将一个布包塞进玄霜怀里，里面是几件厚实的棉衣，针脚细密，边角处还绣着淡雅的菊花。
大花不知何时已经跑到玄霜脚边，它蹭着她的裙摆，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叫声，仿佛在恳求她留下。玄霜蹲下身，抱紧这只陪伴她许久的花猫，泪水滴落在它柔软的毛发上。
寒风呼啸而过，却吹不散小院里这份浓浓的温情。伴随着纷飞的落叶，久久回荡在蜀地的上空
山风掠过篱笆，卷起玄霜鬓边的碎发。她看着眼前挤满小院的人群，看着大花蹭着乡亲们的裤腿撒娇，突然觉得这幅画面比昆仑虚的万年冰川更令人心动。
原来人间最珍贵的，从来不是高深的道法，而是这些带着体温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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