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哨的尖啸如同无形的蛛网,重新编织起长河部落摇摇欲坠的警戒线。哨音穿透寒风,在聚居地边缘的高点、在林木稀疏的了望处此起彼伏。短促的“咻咻”代表安全,低沉连续的“呜呜”预示警戒,不同音调、不同节奏的骨哨声,第一次让这个饱受创伤的部落拥有了超越吼叫的耳目。疲惫的猎手们拄着石矛,站在哨位上,握着那冰冷森白的骨哨,感受着掌心传来的震动和远处清晰的回应,麻木的眼神里终于重新注入了一丝警惕和力量。危险并未消失,但至少…不再猝不及防。
岩山酋长站在聚居地中央,听着风中传来的、代表各个哨位“安全”的哨音,紧锁的眉头并未舒展。他手中紧握着那根低沉如兽吼的腿骨哨,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这声音是武器,是耳目,更是…悬在头顶的利剑!它宣告着执火者不仅未死,其意志和力量,正以更无形、更彻底的方式渗透进部落的每一个角落!他岩山的命令,需要借助这哨音才能有效传达!酋长的权柄,正在被这冰冷的声音一点点架空!
他的目光如同淬火的钢针,死死钉在骨杖那间死寂的窝棚上。窝棚的兽皮帘纹丝不动,如同坟墓。但岩山能感觉到,那腐朽的阴影下,正酝酿着更加恶毒的风暴!证据(树皮碎片)在他怀里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焦!撕破脸?时机未到!执火者伤势未愈,部落虚弱…他需要等待!等待一个能将那老东西彻底钉死的时机!
食物!堆积如山的狼肉和冻羊肉是部落的生机,此刻却成了最大的隐患!处理这些猎物耗费了大量人力,尤其是那些被丢弃在聚居地边缘、散发着浓烈腥臊气味的狼和羊的内脏!天气虽然寒冷,但初春微弱的暖意已经开始侵蚀这片冻土。那些心肝脾肺肾堆积在一起,表面覆盖的薄冰正在融化,渗出粘稠的、带着血丝的汁液。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血腥和腐败前兆的酸馊气味,正从这堆“垃圾”中弥漫开来,如同无形的瘴气,笼罩在聚居地上空。
几个负责处理内脏的老人和半大孩子,用简陋的木棍和石片翻动着这堆污秽,试图将它们掩埋得更深一些,但效果甚微。苍蝇,虽然还不多,但一些黑色的小点已经开始在那些半融化的、颜色发暗的内脏表面兴奋地盘旋、产卵。嗡嗡的振翅声,混合着那令人作呕的气味,形成一种不祥的预兆。
“臭…真臭…” 一个半大孩子捂着鼻子,干呕着抱怨。
“别废话!快点埋!执火者说了,这些东西…不能留!” 一个老人呵斥着,但自己浑浊的眼中也充满了厌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执火者…他似乎格外厌恶这些内脏,严令必须深埋处理,严禁食用或随意丢弃。为什么?以往饥荒时,这些东西也是能救命的啊!虽然难吃,但总比饿死强!
没有人敢质疑。执火者的意志如同冰冷的铁律。但看着这堆积如山、正在迅速腐败的内脏,看着那挥之不去的恶臭和越来越多的蝇虫,一种无声的、对“浪费”的惋惜和困惑,在底层族人心中悄然滋生。
阴暗的祭司窝棚内。
骨杖如同融化的蜡像,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浑浊的眼睛透过兽皮帘的缝隙,贪婪地、如同毒蛇舔舐般,吸收着外面的一切。他看到了那些堆积如山、散发着恶臭的内脏!看到了族人脸上强忍的厌恶和惋惜!看到了那些盘旋的、象征着死亡与腐败的蝇虫!
他的心脏在腐朽的胸腔里疯狂跳动,不是恐惧,是狂喜!是毒蛇看到猎物踏入陷阱的致命兴奋!
内脏…腐肉…蝇虫…瘟疫!
祖灵…降下净化之怒的…完美媒介!
一个恶毒到极致、疯狂到极致的计划,在他扭曲的脑海中瞬间成型!无需再冒险靠近那个该死的执火者!无需再担心那诡异的哨音!他要让这腐败的内脏,成为点燃整个部落的…地狱之火!
“浪费…是亵渎…” 他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如同砂纸摩擦的低语,涂满泥浆的脸上肌肉扭曲,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悲悯”表情,“祖灵的恩赐…岂能弃之如敝屣?无知…愚昧…需要…引导…”
他枯瘦如柴的手指神经质地抠挖着身下的冻土,浑浊的眼底闪烁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混合着虔诚与恶毒的光芒。他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他“悲悯”地“拯救”这些“被浪费的祖灵恩赐”,并将它们“合理”地送进族人口中的“契机”!他需要…一场“神启”!一场…食物短缺的“危机”!
他腐朽的耳朵竖立着,如同最灵敏的毒虫触角,捕捉着外面每一个细微的声音。骨哨声…猎手巡逻的脚步声…女人们分割冻肉的敲击声…孩子们压抑的哭声…还有…那挥之不去的内脏恶臭和蝇虫的嗡鸣…这一切,都成了他编织毒网的丝线。
快了…祖灵…请再给我一点时间…一点…点燃地狱之火的时间…
***
秦霄的窝棚内。
光线依旧昏暗,草药的气息浓重。秦霄巨大的身躯靠在垒起的兽皮上,胸腹间被厚厚包裹的伤口不再有脓血渗出,但那凝固的黑红色痂痕边缘,却隐隐透出一种不祥的暗紫色。剧痛被一种更深的、如同跗骨之蛆的冰冷虚弱和迟滞感取代。每一次呼吸,都感觉肺腑间带着一种沉重的粘滞感,仿佛有冰冷的铅块坠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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