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峡谷的火焰与哀嚎,如同地狱的潮汐,在凛冽的寒风中翻涌、扩散。浓烟遮蔽了阴沉的天空,将死亡的气息涂抹在部落每一个角落。空气不再是冰冷的,而是带着一种粘稠的、混合着远方焦糊、血腥和硫磺的灼热铁锈味,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滚烫的沙砾。
部落中心,那根悬挂着镜巫焦黑人皮的“镜鉴”巨柱,在弥漫的硝烟中若隐若现。柱顶,人皮在风中不自然地鼓胀着,表面那些在吞噬土根后浮现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光斑,此刻正疯狂地明灭、旋转,仿佛在消化着某种剧毒又美味的混乱能量。暗紫色的邪光如同吃饱了餍足的毒蛇,慵懒地盘绕在柱身,偶尔泄露出一丝贪婪的嗡鸣,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强行打断“进食”后的、冰冷的沉寂。
王帐内,死寂如同凝固的冰层。
草叶枯槁的身影深陷在铺着厚重兽骨的阴影里。他浑浊的赤红眼窝不再燃烧,只剩下两点如同余烬般的、明灭不定的暗红毒焰。枯槁的脸庞上,那几道龟裂的疤痕如同干涸的河床,在邪力失控的反噬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烧焦树皮般的灰败。他枯爪般的手死死攥着那柄噬魂邪剑的剑柄,剑身斜插在冰冷的地面上,暗红的纹路如同被重创的血管,搏动微弱而紊乱,每一次搏动都带来一股撕裂般的剧痛,冲击着他枯槁的躯体和混乱的邪力本源。
黑石峡谷的惨败,前锋营的覆灭,火油河的焚天烈焰……那瞬间爆发的、超越极限的死亡能量和士兵临死前如山崩海啸般的恐惧与怨念,如同亿万根烧红的毒针,狠狠扎入了邪剑的吞噬核心!贪婪的吮吸变成了致命的毒药,狂暴的反噬几乎撕裂了他勉强维持的邪力根基!
“噗……”
又是一小口粘稠、闪烁着暗红邪光的污血,不受控制地从草叶嘴角溢出,滴落在冰冷的兽骨上,发出轻微的“嗤嗤”声。他枯槁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赤红的眼窝深处,那两点余烬般的毒焰剧烈地收缩、膨胀,如同风中残烛。
混乱。力量在混乱中失控,根基在混乱中动摇。镜鉴吞噬了土根那混乱的“美味”,却并未带来预想中的稳固,反而如同在沸腾的毒液中投入了更猛烈的催化剂!黑石峡谷的惨败,更是雪上加霜!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部落这台巨大的机器,在连续的战争消耗、血腥镇压和邪力失控下,早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兵炉的火焰飘忽,新铸的兵器胚体砂眼密布;镜坊的磨镜奴动作迟滞,新磨出的镜面邪力混乱;铜炉的鼓风囊拉动无力,王权之鼎的铸造近乎停滞……恐惧如同被反复咀嚼的甘蔗渣,榨出的“养分”越来越稀薄。
他需要更稳定、更庞大、更……基础的滋养。如同参天巨树需要深扎于大地,他那混乱的邪力,也需要最原始、最根本的血肉能量来稳固根基。这能量,不在兵炉的杀戮里,不在镜坊的窥探中,不在铜炉的熔炼下,而在……部落边缘那片广袤却死寂的土地里。
农具。
草叶赤红的眼窝微微转动,目光穿透王帐的阴影,投向部落外围那片在冬日寒风中更显荒凉的田野。秦霄时代的“农具全书”早已随着石根和穗的血肉化为尘土。如今幸存的农奴如同行尸走肉,在饥饿和鞭挞下,用着最原始的骨耜、石锄,在冻土上徒劳地刨挖,效率低下得令人发指。大片曾经开垦的土地重新荒芜,荆棘和野草吞噬了田垄。部落的粮仓如同漏水的破船,日益干瘪。
“传……令……” 草叶枯涩的声音带着被邪力灼烧后的沙哑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召……所……有……还……能……挥……动……锄……头……的……人……”
“……集……中……到……冬……麦……田……”
“……王……要……一……部……书……”
“……一……部……记……下……土……地……吞……掉……了……多……少……汗……水……的……书!”
冬麦田。一片被勉强清理出来、播下了耐寒麦种的土地。冻土坚硬如铁,稀疏的麦苗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呈现出病态的枯黄。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和一种……更加深沉的、如同绝望般的死寂。
被驱赶来的,是部落里最后的、还能勉强站立的农奴。大多是老人、女人和半大的孩子。他们比上次更加枯槁,眼神中的麻木被一种更深沉的、如同墓穴般的死寂取代。许多人身上还带着在铜炉、兵炉或其他地方留下的新旧伤痕和烫疤。空气中弥漫着汗酸味、泥土味和浓烈的恐惧。他们像一群被驱赶到屠宰场前的牲畜,沉默地等待着命运的屠刀。
草叶枯槁的身影并未出现。他邪力反噬,需要静养。代替他出现的,是骨筹和两个眼神麻木、如同移动青铜雕像般的剑卫。骨筹深陷的眼窝低垂,不敢直视下方那些散发着衰败气息的农奴,只是机械地捧着他那块光滑的“算盘”木板。
“王……令……” 骨筹的声音如同两块干燥的骨头在摩擦,毫无感情,“此……为……农……具……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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