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后典礼结束，温灼华去了一趟冷宫。
宫人将温灼华围得严严实实的，生怕突然窜出来个疯妃惊扰到了这位崇国有史以来最年轻，也是最受帝王宠爱的一介皇后。
冷宫阴暗腐朽，空气中扑面而来一股说不出的难闻味道，死气沉沉的，青石地板长久没有宫人收拾都长出了苔藓。
负责看守冷宫的太监在前面领路，温灼华在秋迎和小允子跟在后面走。
穿过连廊，到了最里面一间屋子，看守冷宫的太监转身退让到一旁，对着温灼华笑得讨好，奴颜曲膝道：“皇后娘娘到了，这就是罪妇姜氏的厢房。”
知晓当今皇后跟前皇后有过节，看守冷宫的太监连废后两个字都不敢提，而是用罪妇姜氏称呼前皇后，从而来讨好温灼华。
他话音落下，温灼华看都没看守冷宫的太监一眼，面对他的讨好更没有吭声。
并非她拿乔，而是当皇后和当宠妃是不同的，宠妃表现得与人为善，是为了更好拿捏利用宫人；而皇后，六宫宫人皆在她掌管之下，她表现得太好说话，总以和蔼面目示人，只会让人觉得她这个皇后好糊弄。
秋迎显然也懂这个道理。
自家娘娘现在成了皇后，她身为皇后身边的掌事女官要学会挑起大梁。秋迎瞥了冷宫太监一眼，板着张小脸淡声道：
“我们皇后娘娘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是。”冷宫太监脸上讨好的笑容没有半分变化，低了低头，“奴才这就退下。”
冷宫太监走远后，秋迎脸上的冷淡瞬间换成了担忧，她看着一袭明黄色凤袍，头戴熠熠生辉凤冠的女子说道：“娘娘真的要进去么？要么您还是在外面等着吧，有什么话小允子和奴婢都可以给您去传。“
前皇后如今是个光脚的。
她恨自家娘娘只怕恨进了骨子里，秋迎生怕她拉着温灼华同归于尽。
小允子也是这个意思。
不怕万一就怕一万，他们家娘娘多么娇贵，万一被伤到碰到怎么办？
于是小允子开口附和道：
“是啊，皇后娘娘有什么想说的，就让奴才跟秋迎前去吧。冷宫这地儿不吉利，娘娘凤体贵重，怎么能在这儿多待呢？”
温灼华眼睫轻颤了两下道：“无事。”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淑妃临死前拜托她带给皇后的话，她亲自带到就是。
看出两个心腹对她的担忧，温灼华抬眼又补充了一句：
“你们两个都随本宫进去就是。”
闻言，秋迎和小允子互相对视了一眼没再说什么。小允子推开破败的殿门率先打头阵走了进去。厢房到处都是漂浮的尘土和飞扬的蛛网，紧里面木板搭成的床榻上蜷缩着一个衣衫脏兮兮的身影。
听见动静那道身影唰得抬起头，长时间没清洗过的头发乱糟糟的一团，几乎掩盖了她的面部轮廓和五官。
这人不是姜氏，还能是谁？
“是你！”
废后姜氏瞧见小允子身后的女子，原本荒芜的眸子一下聚起焦来。
“你来做什么？”
“你是想拿走本宫的性命不成？来啊，本宫就等着你呢！”
姜氏越说神色越过激动，见到温灼华她的情绪似有了突破口，仇恨情绪甚浓。
皇后是真的不想活了。
她什么都没有了。
就连忠心耿耿的素琴也在她所有罪行被揭发那天被拖去了慎刑寺，生死未卜。
小允子这边眼睛死死盯着姜氏，心中的警惕拉到了最大，生怕她下一秒就冲上来。
两边人对峙的场景仿佛将画面拉回了温灼华最初进宫的时候。那时候姜氏还是稳坐高台，不可一世的皇后。
哪里像现在，现在的她像位枯槁老妇。
温灼华与之一对比，不仅容颜显得愈发娇嫩，就连气度也比她从容不少。
成王败寇，温灼华对眼下的姜氏没有半分怜悯之情，她相信若败下阵的人是她，姜氏亦不会对她有半分心软之情。
“本宫来这儿是受人所托。”温灼华无视姜氏的疯狂，语气轻描淡写到了极点。
皇后闻言脸上一怔，下意识道：
“谁？”
“淑妃。”温灼华美眸盯着皇后的脸，一字一句道，“你曾经的闺阁好友。”
“淑妃……”姜氏眼中恍惚一闪而过，再次听到这个封号仿佛过了几十年之久。不过想起她那个没了的孩子，姜氏很快回过神，脸上重新布满憎恨和厌恶。
瞧见姜氏的模样，温灼华就知淑妃的一片心意怕是要付诸东流了。
不过这是她人的选择，与她无关。
她只需要做到她要做的即可。
温灼华收回目光，不再看皇后一眼，自顾自道：“淑妃让本宫告诉你愿岁并谢，与长友兮，愿你与她来生不为皇家妇。”
语罢，温灼华直接转过身，准备离开这座破败不堪的宫殿。
至于她身后的姜氏耳边不断回响着淑妃的话，没有留意到温灼华的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废后姜氏发出一阵爆笑声来，“哈哈哈哈哈哈……”她笑声很大，不过面上的神色又像在哭，“蠢货啊蠢货，居然还妄想着来生与我再做挚友，哈哈哈哈……”
此时的温灼华已经走到了冷宫门外，隔着这么远，她都能听见皇后的笑声。
“娘娘…”秋迎顿了顿，被废后姜氏的声音笑得直发毛，她抚了下胳膊，等情绪稍稍安定下来才继续道：“您说她在笑什么啊？”
“谁知道呢。”温灼华一边上仪仗，一边随口应付了句。
她的精力宝贵。
对于已经败在她手下，且再无任何反击之力的人，她向来不会关注太多。
仪仗起行前，温灼华再次看了眼冷宫。
不出意外的话，这将是她和姜氏的最后一次见面。
温灼华登上了后位，但她不想搬去皇后的寝宫，因着姜氏曾在里面住过，况且真要比的话，坤和宫的布局还不如关雎宫来得精致巧妙，而且她也习惯了关雎宫。
所以萧峘渊也由着她的意思，没有再搬寝宫，两人依旧住在关雎宫。
入了春，御花园的花儿已经开了。
从冷宫回关雎宫的路上碰见了不少后妃前往御花园赏花，每一个后妃见到皇后的仪仗都纷纷避让，冲上面压得百花失了颜色的女子行礼问安。
温灼华将她们叫起，仪仗继续前行，属于她的时代已经悄然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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