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的画廊浸在琥珀色的灯光里,每一道光束都像被精心计算过角度,恰好落在展品的釉彩最温润处。赵环的目光穿过悬浮的尘埃,落在郭静无名指第二节指骨处——那里嵌着半 dried 的陶土,呈螺旋状附着在指纹沟壑里,像他曾在地质图上见过的古河床沉积层。
"赵先生对这幅《星夜春水》很感兴趣?"郭静的声音从画框另一侧传来,带着窑炉余温般的微哑。她转身时,袖口沾着的钴蓝色釉料在灯光下泛着金属光泽,与赵环衬衫口袋漏出的钢笔墨渍形成奇妙的色谱呼应。
他这才注意到自己右肩不知何时蹭到了展墙,灰蓝色的墙漆上留下一道细长的墨痕,形状恰似郭静刚才抚过画布的手势。"我在想,"赵环指尖轻叩画框的铝合金边框,"这幅画的星轨弧度,和我计算的冬至日太阳轨迹偏差了2.3度。"
郭静忽然笑起来,露出左侧酒窝里一粒细小的陶土颗粒。"上周在景德镇,老师傅说我揉泥的手势让陶土多存了0.3毫升的水分。"她伸出右手,掌纹里深浅不一的泥痕在光线下像极了建筑图纸上的等高线,"有时候误差才是灵魂的入口。"
赵环的视线落在她掌心那道螺旋状疤痕上——正是卷一第006章里记载的,景德镇学徒期被陶轮划出的伤口。此刻那道疤痕正随着她的手势微微起伏,如同他设计稿上反复修改的穹顶曲线。他下意识摸了摸西装内袋,那里装着的美术馆设计图,第37次修改稿的角落,用铅笔描着与她疤痕 identical 的弧度。
"您的设计稿......"郭静忽然凑近,鼻尖几乎触到他胸前的口袋,"是不是也藏着不被甲方允许的'误差'?"她的呼吸带着釉料和泥土混合的清冽气息,让赵环想起某个暴雨夜,他用体温烘干的老城区测绘图上,纸张吸收雨水后膨胀出的0.5毫米褶皱。
画廊保安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敲出规整的节奏。赵环趁机后退半步,却看见郭静手腕内侧有片淡褐色的印记,形状酷似他设计的养老院阳光走廊的投影。"甲方要求穹顶必须严格遵循几何美学,"他从内袋抽出图纸一角,露出用红笔圈注的"无用星芒投射点","但我总觉得,空间需要能让灵魂驻足的'多余'角落。"
郭静的指尖轻轻滑过图纸边缘,那里留着他昨夜用钢笔反复描摹的星子轨迹,墨水渗透纸背形成半透明的晕染,像极了她窑变失败时釉料流淌的痕迹。"上个月我烧了一窑'星子坠落'系列,"她忽然从帆布包里拿出一块碎陶片,断面可见金色斑点分布成流星雨轨迹,"只有这一片在冷却时裂了道缝,反而像极了我童年见过的英仙座流星雨。"
两人的指尖同时落在碎陶片的裂缝上,赵环感受到陶土颗粒的粗糙质感,与他抚摸老建筑砖墙时的触感惊人相似。而郭静则注意到,他食指指腹有层薄茧,形状恰好吻合绘图仪的握把弧度。这种职业留下的身体记忆,在此刻形成奇妙的对仗——她的指纹是陶土的契约,他的笔触是墨线的誓言。
"其实我读过您的论文,"郭静忽然从包里翻出一本《建筑学报》,2019年第7期的折角处,正是赵环关于"人文尺度"的论述,"您说'建筑的灵魂藏在规范之外的0.1毫米',这和我师傅说的'好陶器会呼吸,坏陶器只装水'异曲同工。"
赵环接过杂志,看见自己论文旁用铅笔写满了批注,其中"空间情感传导"一段被画了星号,旁边标注着:"类似陶土记忆体温的原理"。他想起卷一第034章里郭静的发现——陈泥经特定手法揉捏能"回忆"起经手者的情绪,此刻只觉得掌心的图纸在发烫,仿佛那些墨线正在吸收她的体温。
"您的茶杯......"赵环忽然注意到郭静放在展台上的粗陶水杯,杯口沿有处不规则的缺角,像极了他设计的社区中心那扇故意做旧的铁艺窗,"缺角的位置刚好是食指搭放的地方。"
郭静把茶杯推到他面前,杯底刻着极小的"水"字,笔画间嵌着几粒金粉,在灯光下一闪一闪:"这是用景德镇古窑遗址的沉泥做的,烧制时故意让釉料流到这里,形成自然的防滑纹路。"她说话时,无名指的陶土颗粒轻轻蹭过杯身,留下一道新鲜的泥痕,与杯身上原有的冰裂纹形成时间的叠印。
此时画廊的灯光突然暗下,中央展台的射灯亮起,照亮一尊由碎陶片拼贴的星空雕塑。赵环认出那是卷一第020章里郭静用废品拼贴的"未命名星座",此刻在专业灯光下,每片碎陶的熔痕都清晰可见——有的像他设计的摩天大楼玻璃幕墙的反光,有的则酷似他童年见过的老祠堂木梁蛀洞。
"这个雕塑的底座......"赵环蹲下身,看见底座用陶土刻着一行小字:"灵魂在泥缝里",正是卷一第054章郭静毕业展的叛逆宣言。他忽然想起自己藏在设计院抽屉深处的笔记本,扉页用不同颜色铅笔标注着"空间情绪温度",其中星夜蓝那页,画着与这尊雕塑 identical 的星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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