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元狗追兵。”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砾摩擦,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想用朱某的脑袋换赏钱。”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徐达脸上,“现在,他们的脑袋在这里。”
篝火噼啪作响,空气死寂得可怕。只有寒风呜咽着穿过破败的窝棚。
嬴政向前踏了一步,身体因剧痛而微微晃动了一下,但他立刻稳住了。他伸出沾满干涸血污的手,指向地上那三颗头颅,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金属般的铿锵和不容置疑的煽动力:
“看清楚!元狗不是三头六臂!他们的脖子,一样会被刀砍断!他们的血,一样是热的,一样会流干!”
他的目光如同火炬,扫过每一张被饥饿、恐惧和麻木刻满的脸,声音如同战鼓擂响:
“你们!是想像猪狗一样饿死、冻死在这荒郊野地,被元狗像杀鸡一样砍了脑袋去领赏?还是跟着我朱重八——”
他猛地握紧拳头,骨节发出“咔吧”的轻响,肋下的伤口因这动作而剧痛,但他脸上的疯狂之色却更浓:
“杀出一条活路!杀出个他娘的朗朗乾坤!用元狗的血肉,喂饱我们的肚子!用元狗的头颅,堆出我们的生路!”
“跟着我!有肉吃!”
“有肉吃!”这三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每一个饥肠辘辘的灵魂上!
围在篝火旁的汉子们,呼吸瞬间粗重起来。他们看着地上那三颗血淋淋的元兵头颅,又看看眼前这个浑身浴血、眼神如疯似魔的“朱重八”。恐惧依旧存在,但一种更原始、更狂暴的火焰——对食物的极度渴望,对生路的绝望追逐,被这血腥的“贽见礼”和那句“有肉吃”彻底点燃了!
一个汉子猛地站起来,眼睛赤红,嘶声吼道:“他娘的!干了!横竖是个死!跟着朱大哥杀元狗!有肉吃!”
“对!杀元狗!有肉吃!”另一个汉子也挥舞着手中的木棍,激动地附和。
“杀!”
“杀元狗!”
压抑的怒吼声在小小的窝棚区响起,迅速点燃了更多人心中绝望的火种。越来越多衣衫褴褛的身影从黑暗中聚拢过来,看着地上的头颅,看着篝火旁那个如同煞神的身影,眼中燃起了疯狂的光芒。
徐达依旧站在原地,高大的身躯如同铁铸。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立刻嘶吼,只是死死地盯着嬴政,眼神复杂到了极点。震惊、疑虑、陌生、还有一丝被那血腥和狂热所引燃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悸动。眼前的“朱重八”,陌生得让他心惊,却又强大得让他……隐隐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嬴政的目光越过激动的人群,再次精准地落在徐达脸上。他能感觉到这个高大汉子内心的剧烈挣扎和那份沉甸甸的疑虑。他需要这把好刀!需要这个在朱重八记忆里沉稳可靠、武力超群的同乡!
“徐达。”嬴政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喧嚣,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接撞入徐达的耳中。
徐达身体一震,抬起头。
嬴政向前又走了一步,距离徐达只有一臂之遥。篝火的光芒在他脸上跳跃,映照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他看着徐达,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更深了,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吐信,带着一种洞悉一切、掌控一切的意味:
“尔等可知……王翦灭楚?”
王翦灭楚?
这四个字如同一道无声的惊雷,狠狠劈在徐达的心头!
他不是饱读诗书的士子,他只是个挣扎求生的穷军汉。但他听过说书人讲古,知道王翦!那是大秦横扫六合时,灭掉南方庞然大物楚国的战神!六十万大军压境,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最终将不可一世的楚国彻底碾碎!
朱重八怎么会知道王翦?怎么会在这时候,用这种语气,说出这四个字?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徐达。他看着嬴政那双眼睛,那里面没有一丝询问,只有一种冰冷的、仿佛早已看透他灵魂的笃定和……一种近乎俯瞰的期许?仿佛在说:我知道你懂,我知道你能成为朕手中的王翦!
这不是朱重八!绝不是!
徐达的呼吸瞬间停滞,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眼前的血人,身上散发出的不再是同乡的熟悉感,而是一种厚重如山的、令人窒息的历史尘埃感!一种……帝王气!荒谬的念头冲击着他,让他头晕目眩。
嬴政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徐达。篝火的噼啪声,周围汉子们因激动而粗重的喘息声,仿佛都离得很远。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巨石,沉沉压在徐达的肩膀上。
时间,在两人无声的对峙中,仿佛凝固了。
最终,徐达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猛地单膝跪地!动作干脆利落,膝盖砸在冻硬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没有看那三颗头颅,也没有看周围激动的人群,他的目光,死死锁在嬴政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上,声音低沉、嘶哑,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犹疑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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