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搜!"校尉厉声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顾长安屏住呼吸,看着骑兵分散进入桑林。最近的叛军距离他藏身的桑树不过二十步,铠甲摩擦声清晰可闻。他缓缓抽出匕首,突然注意到树下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在反光。
那是一小滩未干的血迹,正缓缓流向树根处的蚁穴。顾长安暗叫不好,果然,片刻后几只兵蚁顺着树干爬了上来。最前面的蚂蚁已经触到他的靴尖。
"这边有血迹!"树下突然传来叛军的呼喊。顾长安当机立断,掰断头顶的桑枝扔向远处。枝条落地的声响果然引开了追兵,他趁机滑下树干,悄无声息地潜向桑林深处。
日头渐西,顾长安终于摸到溪水边。他掬水洗脸,水中倒影显出张憔悴不堪的面容。胡茬间那道箭伤已经结痂,但眼中的血丝显示他许久未眠。
溪水向北蜿蜒,五里外的山坳里隐约可见砖窑的轮廓。顾长安没有立即动身,而是取出龟甲地图与铜管中的绢纸比对。当他把龟甲某处凹陷对准绢纸上的朱砂圈时,两条原本不相关的线条突然连成了完整的通路。
"原来如此…"顾长安喃喃自语。这分明是骊山行宫地下密道的全图,而"羽衣"标记的位置,正是传说中永宁公主自焚的偏殿。
夕阳将溪水染成血色时,顾长安终于起身。他折了根柳枝叼在口中,借着暮色沿溪而行。每走百步就停下倾听,确认没有追兵才继续前进。
远处砖窑的轮廓渐渐清晰,破败的窑口像张黑洞洞的大嘴。顾长安在五十步外停下,仔细观察窑前的空地——泥土上有新鲜的车辙印,但不见人影。
他正犹豫时,窑内突然传来声短促的鸟鸣。顾长安瞳孔微缩,这是金吾卫用来联络的暗号。他按住肋下的伤口,缓步走向窑口。
"站住。"一个女声从窑顶传来,"把铜管放在地上。"
顾长安仰头望去,夕阳的余晖中,窑顶站着个纤细的身影。虽然背着光,但那轮廓他再熟悉不过——是沈姑娘。
"沈…"他刚开口,突然瞥见窑壁阴影处有金属反光。电光火石间,顾长安猛地扑向右侧,一支弩箭深深钉入他刚才站立的地面。
"有埋伏!"顾长安滚到一堆砖坯后,听见窑顶传来打斗声。接着是重物落地的闷响,沈姑娘的惊呼戛然而止。
顾长安握紧匕首冲进砖窑,昏暗的光线中,三个黑衣人正按着个挣扎的女子。地上落着把短刀,刀柄上缠着褪色红绳——与李十二娘那把一模一样。
"放开她!"顾长安厉喝一声,最靠近他的黑衣人转身亮出兵器。交手不过三合,顾长安就认出这是禁军的招式。他假意不敌后退,突然变招挑开对方面巾——面巾下是张年轻的脸,左颊有道陈年刀疤。
"赵七?"顾长安震惊道,"你不是在东宫当值?"
黑衣人脸色大变,转身就要逃走。顾长安一个箭步上前,匕首抵住他后心:"谁派你们来的?太子还是…"
话音未落,窑外突然传来密集的马蹄声。黑衣人趁机挣脱,吹了声尖锐的口哨。按着沈姑娘的两人立刻松手,三人迅速消失在窑洞深处。
顾长安顾不上追赶,急忙扶起地上的女子。昏暗的光线下,沈姑娘苍白的脸上沾着血迹,但那双眼睛依然清亮如星。
"印玺是假的…"她气若游丝地抓住顾长安的衣襟,"真正的…在虢国夫人…"
话未说完,窑口处突然亮起火把。校尉带着十余亲兵堵住了出口,弓弩手已经张弓搭箭。
"顾将军。"校尉冷笑道,"这次看你往哪逃。"
顾长安将沈姑娘护在身后,突然摸到腰间那个油纸包。他想起李十二娘临死前的话,猛地将油纸包掷向窑顶的柴堆。
"闭气!"他低喝一声,油纸包在空中散开,白色粉末纷纷扬扬飘落。校尉等人慌忙掩住口鼻,顾长安趁机抱起沈姑娘,冲向砖窑侧壁的一处裂缝。
裂缝后是条狭窄的暗道,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霉味。顾长安摸着黑前行,怀中沈姑娘的呼吸越来越弱。
"坚持住…"他在黑暗中摸索,突然触到一块凸起的砖石。用力按下,前方竟透出微光——暗道通向一处隐蔽的山洞。
洞中有简易的床榻和药箱,显然是早有准备。顾长安将沈姑娘轻轻放下,就着油灯检查她的伤势。肩头的箭伤已经发黑,明显是淬了毒。
"十二娘…把钥匙…"沈姑娘突然抓住他的手,"两半合一…才能开铁匣…"
顾长安从怀中取出青铜钥匙,沈姑娘颤抖着从衣领里拉出根细绳——绳上挂着另外半枚钥匙。两把钥匙相碰的瞬间,严丝合缝地合成完整的一把。钥匙柄部的"羽"字在油灯下泛着幽光。
"骊山…密道…"沈姑娘的指尖在顾长安掌心画着路线,"太子印…在…"
她的声音突然中断,洞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顾长安吹灭油灯,在黑暗中握紧完整的青铜钥匙。校尉的怒吼声由远及近:
"把山给我围了!一只老鼠都不准放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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