泸水的激流裹挟着泥沙,如同千万根钢针扎进顾长安的伤口。他死死攥着鎏金小匣,在旋涡中艰难地调整呼吸。旃檀珠在腕间散发出淡淡幽香,竟真的让体内肆虐的孔雀胆毒性稍缓。
水流突然变急,顾长安的后背重重撞上一块暗礁。剧痛让他险些松手,却在千钧一发之际用牙齿咬住了小匣边缘的鎏金花纹。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眼前浮现出静姝中箭时苍白的脸——那支箭的翎羽是靛青色,正是神策军弩箭特有的标记。
"七月初七…西侧第三柱…"
静姝的警告与湍流声混在一起。顾长安在即将窒息的瞬间浮出水面,发现已被冲到乐游原下游的荒滩。夕阳将河面染成血色,远处青龙寺的轮廓如同蹲伏的巨兽。
他踉跄着爬上岸,吐出一口混着泥沙的河水。鎏金小匣在落日余晖中泛着诡异的光泽,匣盖边缘不知何时渗出一线暗红液体,像极了女子描眉用的胭脂膏。
"永宁…"
顾长安用袖子擦拭小匣,突然发现莲花凹槽中嵌着极细的金丝。这分明是杨贵妃最爱的"金缕玉衣"手法——当年贵妃赐给永宁的及笄礼,就是用这种金丝将南海珍珠缀满罗衫。
远处传来犬吠声。顾长安迅速隐入芦苇丛,看见三个金吾卫牵着猎犬沿河搜寻。为首的校尉举着火把,火光映出他腰间悬挂的铜牌——竟是太子府的鱼符。
"血迹到这就断了。"校尉踢了脚猎犬,"继续找!"
顾长安屏住呼吸,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小匣。当猎犬朝芦苇丛逼近时,匣底突然传来轻微的咔嗒声。他低头看见最中央的莲花凹槽竟自行转动了半圈,露出个针尖大小的孔洞。
一滴暗红液体从孔中渗出,落在他的虎口处。皮肤立刻传来灼烧感,却意外地中和了孔雀胆带来的寒意。顾长安突然想起永宁生前调配的"朱砂露"——用西域红玉髓研磨成粉,混入天山雪莲汁液,正是化解寒毒的圣品。
猎犬突然狂吠起来。顾长安握紧匕首,却见那畜生转向河面——原来是有尾鲤鱼跃出水面。趁金吾卫分神之际,他悄然后退,不料踩断的枯枝发出清脆声响。
"在那边!"
羽箭破空而来。顾长安纵身滚入河滩旁的沟壑,箭矢深深扎进身后的柳树。他借着暮色掩护匍匐前行,掌心突然按到个坚硬物件——是半截埋在泥沙中的石碑,上面"开元廿八年制"的字迹依稀可辨。
这是玄宗鼎盛时期修筑的漕渠界碑。顾长安指尖触到碑侧凹刻的莲花纹,与鎏金小匣上的纹路竟有八分相似。他猛地想起老乞丐临终说的"梨树下",而这块界碑旁正歪着棵枯死的梨树。
犬吠声越来越近。顾长安用匕首迅速刨开梨树根部的泥土,果然挖出个盛满铜绿的盒子。盒盖上的太极纹被腐蚀得模糊不清,但开合机关处那个莲花钮却崭新如初——显然经常有人动过。
盒中只有张对折的羊皮纸,上面用朱砂画着长安城地下暗渠的路线。图中青龙寺位置标着个红点,旁边小楷注着"霓裳第七叠"。顾长安心头剧震,这分明是《霓裳羽衣曲》的段落名,而静姝临终说的"霓裳终章"…
"找到你了。"
阴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顾长安抬头看见鱼朝恩站在沟壑边缘,吴钩在暮色中泛着蓝光。十余名金吾卫张弓搭箭,箭头全都淬了穿心毒。
"顾将军真是命硬。"鱼朝恩用钩尖挑起地上的羊皮纸,"连先帝修的暗渠图都能找到。"
顾长安缓缓起身,暗中将鎏金小匣滑入袖袋:"鱼公公对玄宗旧事倒熟悉。"
"毕竟伺候过贵妃娘娘。"鱼朝恩突然压低声音,"娘娘临终前说过句话,将军想听么?"
这句话像毒蛇般钻进顾长安耳中。他明知是陷阱,却仍忍不住问:"什么?"
"她说…"鱼朝恩的嘴唇几乎贴到他耳边,"永宁给的荔枝很甜。"
顾长安脑中轰然作响。马嵬驿兵变时,杨贵妃确实吃过永宁送的荔枝…但那是三日前的事,而永宁…
"将军不信?"鱼朝恩退后两步,突然拍手。
两名金吾卫押着个蓬头垢面的宫女走来。顾长安认出这是贵妃贴身侍女芸娘,当年因打碎琉璃盏被永宁求情免过死罪。
"奴婢亲眼所见…"芸娘浑身发抖,"郡主递的荔枝篮底…藏着冰魄针…"
顾长安握刀的手微微发颤。冰魄针是西域奇毒,遇热即化,确实能藏于荔枝果肉中。但永宁那日明明…
记忆突然闪过一个片段——永宁递荔枝篮时,袖口沾着抹胭脂。而贵妃死后,太子曾赏赐芸娘一盒波斯胭脂。
"芸娘。"顾长安突然问,"你腕上的金镯是新打的吧?"
宫女下意识捂住左腕。这个动作让顾长安确信了自己的猜测——芸娘向来右手戴镯,因为左手有幼时烫伤的疤痕。
鱼朝恩的吴钩突然刺向宫女心窝。顾长安早有防备,匕首格挡的瞬间,羊皮纸抛向空中。金吾卫的箭矢全部射向飘飞的图纸,他趁机撞开鱼朝恩,拖着芸娘滚入漕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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