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在龙首渠底投下斑驳的阴影,三百具白骨上泛起的蓝色磷火随着《破阵乐》的节奏明灭。顾长安的剑尖微微颤抖,王琰咽喉处渗出的蓝色血珠顺着剑身滑落,在青石板上绽开一朵妖异的蓝花。
"将军听——"王琰突然指向长安城方向。又一声闷雷般的爆炸传来,这次连脚下的土地都在震颤。远处玄武门方向的烟尘中,隐约可见金吾卫的红色战旗在火光中坠落。
顾长安右臂的音律纹路突然剧烈灼烧,他不得不单膝跪地以剑撑身。余光瞥见青铜镜碎片上映出的永宁幻影,她正用染血的指尖拨动商弦,每弹一下,渠底的白骨就跟着震颤。那些骨头上密布的音律纹路,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他右臂蔓延。
"住手!"顾长安突然暴起,剑锋横扫王琰腰间的鎏金腰牌。金属碰撞的脆响中,腰牌背面用血绘制的梨园密道图突然浮空展开,图上标注的"雪铃兰培育室"三字正渗出新鲜的血迹。
王琰趁机后掠三步,从袖中抖出半截冰弦:"将军可认得此物?"阳光下,那泛着蓝光的琴弦末端还沾着干涸的血痂,"去年上巳节,永宁郡主就是用这弦勒死了看守密道的赵参军。"
顾长安瞳孔骤缩。他记得那日永宁推说染了风寒未能赴宴,次日见她时,素白的手腕上确实多了一道勒痕。当时少女笑着说是被琴弦所伤,可那伤痕分明是挣扎时留下的…
"小心!"王琰突然扑来。顾长安本能地挥剑相迎,却见副将用后背替他挡下了一支破空而来的鸣镝。箭矢穿透王琰右肩的刹那,顾长安看清了箭尾系着的雪铃兰——正是太子亲卫专用的标记。
东南方的山脊上,第二批玄甲游骑已经列阵。为首者戴着狻猊盔,手中强弓还保持着发射的姿势。顾长安突然发现,这些游骑的马鞍上都挂着梨园乐工特有的玉磬,随着马匹起伏发出诡异的叮当声。
"他们不是来杀你的…"王琰咳着血沫倒下,那块鎏金腰牌从怀中滑出,"是要活捉能激活音律杀阵的…最后一个顾氏血脉…"
顾长安的剑哐当落地。他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顾氏子孙不得习乐"的祖训,当时只当是武将世家的规矩,如今才明白其中深意。颤抖的手指抚过右臂纹路,那些蓝色线条竟与永宁修改过的工尺谱完全吻合。
渠底的白骨突然集体转向长安城方向。最前排的几具骸骨自动拼成跪拜姿势,天灵盖上的玉簪同时指向玄武门。顾长安拾起裴钧遗留的箭矢,发现箭杆内侧还刻着一行小字:"贵妃在地宫等你的血"。
"将军看水纹!"负伤的金吾卫突然惊呼。干涸的渠底不知何时渗出了蓝水,水面倒映出的不是天空,而是兴庆宫的梨园景象。永宁的幻影正在园中起舞,每次旋转都会有心口渗出的血珠坠地,化作雪铃兰种子。
顾长安突然撕开染血的护腕。右臂纹路此刻已蔓延至肩膀,蓝色线条在皮肤下如活物般蠕动。他咬牙将裴钧的箭矢刺入纹路交汇处,剧痛中,三百乐工的幻影突然发出凄厉的啸叫。
"原来音律杀阵需要顾氏血脉激活…"王琰挣扎着爬向陶瓮碎片,"而永宁修改乐谱…是为了让杀阵反噬…"他的话被突然喷涌的蓝水淹没。水面浮现出太子在梨园密道的身影,他手中捧着的正是永宁那支缺瓣的玉簪。
顾长安的视线开始模糊。恍惚间看见永宁临终前用血修改乐谱的画面——她每写一个音符,就有雪铃兰藤蔓从伤口长出。最骇人的是,少女心口伤痕深处的那枚种子,此刻正在他右臂纹路里生根发芽。
"将军!"王琰突然将青铜镜碎片按在他流血的手臂上。镜面接触到蓝色血液的刹那,映照出的不再是永宁,而是杨贵妃对镜梳妆的景象。贵妃左眉梢的朱砂痣突然渗出血珠,滴在铜镜上化作一只振翅的蓝蝶。
顾长安如遭雷击。他想起天宝九载的千秋节,永宁曾在贵妃寝殿外拾到过这样的蓝蝶。当时少女说这是西域贡品,可那蝶翼上的纹路,分明与此刻手臂上暴起的音律纹路一模一样。
龙首渠的水位突然暴涨。漂浮的陶瓮碎片自动拼成完整的《霓裳》总谱,永宁修改过的商羽段落正发出刺目红光。顾长安踉跄着走向中央陶瓮,发现瓮底刻着"雨霖铃破阵时"六个篆字。
"是时辰…"王琰的声音已经气若游丝,"当年贵妃在骊山修改《雨霖铃》,就是为了今日…"他突然剧烈咳嗽,喷出的蓝色血雾在空中凝成雪铃兰的形状,"将军快走…玄武门炸开的缺口…只能维持一刻钟…"
顾长安猛地回头。长安城上空的烟柱此刻已形成完整的贵妃起舞图,更可怕的是,那些烟尘正化作实质化的雪铃兰藤蔓,向着龙首渠方向蔓延。他这才明白,太子派游骑突袭不是为了杀他,而是要拖延时间等藤蔓合围。
"永宁…贵妃…"顾长安的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震颤。他看见水纹中两位美人的影像正在融合,最终变成永宁戴着贵妃步摇的模样。少女对他伸出染血的手,指尖正是当年在骊山温泉宫教他弹《雨霖铃》时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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