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破规之罚:三关火炼
辰溪义庄的老槐树簌簌落着白花,像撒了满地纸钱。严飞被绑在槐树干上,看着严齐用铜盆盛来黑狗血,盆里浮着七枚锈迹斑斑的镇魂钉,钉头还沾着陈年尸油。
“你动了吊死鬼的随身物,你是好心,但是你也破了戒了,阴魂已缠上你的七魄。”严齐用柳叶刀挑开严飞左脸的青痣,腐肉下果然钻出几缕黑气,“今晚子时,用‘阴火三炼’洗魂,否则七日之后,你会变成见人就咬的走尸。”
子时三刻,义庄正堂摆着三口铜锅。
第一口锅煮着桑木碳,火苗舔着锅底发出“噼啪”响,锅里躺着血痂的婚书残片,纸上“陈巧云”三字被血浸透,像刚用刀刻上去的。
严飞赤身躺进第二口盛满糯米的铜锅,严齐将符水泼在他胸口:“当年我替师傅受过这刑,咬碎了三颗牙。”话音未落,严飞已感觉万千针尖扎进皮肉,糯米粒竟变成黑色,顺着毛孔钻进血管,像是一只只蚂蚁爬进了血管一般。
第三口锅最骇人,里面泡着九具骷髅,都是往届赶尸匠的遗骨。
严齐点燃三柱尸油香,烟圈里严飞看见无数虚影在游走,其中一个穿月白寿衣的影子飘到他面前,正是陈巧云。
严齐突然将断簪刺进严飞眉心,剧痛中他听见老者低吼:“看好了!这是赶尸匠的‘借魂术’!”铜锅里的骷髅突然齐齐转头,空洞的眼窝对着严飞,每具骷髅的额心都映出他的脸。
当雄鸡报晓时,严飞胸前的镇魂符已烧成灰烬,左脸的青痣消失殆尽,露出碗口大的暗红色胎记,形如展翅的乌鸦。严齐用银针挑出他耳后的黑血,血珠落在青砖上竟滋滋冒烟:“阴火入体,从此你的血能驱邪,但……”严齐欲言又止。
二、师傅归山:雨夜赶尸
民国十七年九月初七,暴雨倾盆。
严齐靠在义庄门框上,右胸的血浸透了青布长袍,在地上积成暗红的小水洼。他望着檐下的一队士兵,枪管上的刺刀映着冷光。就在刚刚,这伙士兵带头的射杀了严齐。
许久严飞赶了回来,那伙士兵已经走了,抱起倒在血泊中的师傅,严齐已经苏醒,不过已经起不了身了。“飞伢子,背我去乱葬岗,我要自己选块葬身地。”
严飞背着师傅在山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雨水混着血水顺着下巴滴落。路过鹰嘴崖时,谷底突然传来清晰的歌声:“阴人走,阳人留……”是陈巧云的嗓音,却比生前清亮许多,还混着男子的和声。她的魂魄一直跟随着严飞。
“是她寻到当年的情郎了。”严齐的手指动了动,指向崖壁上的藤蔓,“帮我摘片野葡萄叶,垫在脖子下。”
乱葬岗的无主坟前,严齐让严飞放下自己,用最后力气在地上画了个赶尸阵。引来八具尸体,九具尸体(包括严齐自己)在雨中站成圆圈,引魂灯的绿火被风吹得左右摇晃,却始终不灭。
“我死后,你替我走最后一趟。”严齐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他的生辰八字,“送我回辰州祖坟,记住——每过五里路,在我脚底贴片槐树叶。”
丑时三刻,队伍行至山神庙。
严飞刚把尸体靠墙放好,就听见严齐的尸体发出“咯咯”响动,竟是下巴脱臼了。他伸手去扶,触到师傅脖颈时,发现皮肤下有硬物在蠕动——是颗子弹,卡在第三节颈椎处。
“取出来……”严齐的声音从喉管深处挤出来,惊得严飞后退半步,“用你的血洗子弹。”
当子弹被鲜血浸透时,山神庙的破钟突然自鸣,声音沉闷如暮鼓。严飞看见严齐的尸体嘴角上扬,竟露出笑意,而他胸前的伤口不再渗血,反倒结了层薄冰。
寅时,队伍重新上路。
严飞每隔五里就蹲下替师傅换槐树叶,发现尸体脚底竟生出了淡青色的绒毛,像初春的苔藓。路过辰州界碑时,东方泛起鱼肚白,严齐的尸体突然剧烈颤抖,严飞慌忙用符水洒在他额心,却看见师傅眼皮微动,似乎要睁眼。
“师傅!”严飞惊呼出声,却被赶尸杖重重敲在头顶——是严齐的尸身自己举起了赶尸杖。
“莫喊……”尸体的喉间挤出沙哑的音节,“阴魂借尸还阳,见光即散……”
严飞这才想起,赶尸匠临终前若有执念,可借尸身走最后一程,但绝不能见日光,他慌忙解下长袍盖住严齐的头。
辰州祖坟前,严飞跪在墓碑前挖墓穴,指甲缝里嵌满了带血的泥土。当严齐的尸体躺进墓穴时,严飞发现他手里紧攥着自己的半块衣角,指缝间还夹着几根阴火印的绒毛。
“飞伢子……”这是师傅最后一次喊他的小名,声音轻得像片羽毛,“你是个好孩子,可是以后别再替鬼寻物了……阴火太旺,会烧了自己……”
话音未落,晨雾中传来枪响,惊飞树上的乌鸦。严飞将赶尸杖放在严齐身侧,杖头铜铃突然响起,“叮当——”这是严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用铃声向他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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