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燃三炷香,恭敬地插在堂口前的香炉里。青烟袅袅上升,在手机镜头前形成奇特的纹路。直播间右上角的观看人数已经突破五千,弹幕刷得飞快。
"天意缘直播间,柳清风在此,老规矩,三卦随缘。"我对着麦克风说道,手指轻敲桌面,"今晚有缘的,咱们就聊聊。"
电脑屏幕映着我的脸——三十出头,眼角已有细纹,头发随意扎在脑后。身上那件藏青色对襟褂子是师父传下来的,袖口绣着五仙图腾。
"柳师傅,我这事太邪性了,求您救命!"一个ID叫"辽北张大柱"的网友突然刷了十个火箭,直接申请连麦。
我瞥了眼后台资料,四十岁,辽宁北部农民。这种连麦通常不是小事,我掐指一算,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接。"我对助理小满点头。
画面一分为二,对面出现一张黝黑粗糙的脸,眼窝深陷,嘴唇干裂。背景是简陋的砖房,墙上挂着几串干辣椒。
"柳师傅,我是种地的,前天晚上..."张大柱的声音直打颤,"我在玉米地里看见...看见..."
他忽然压低声音,仿佛怕被什么听见:"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飘在田埂上。"
弹幕瞬间炸开:
"又是红衣女鬼?老套路了"
"东北这种故事多了去了"
"坐等柳师傅打假"
我示意小满关掉弹幕,沉声问:"具体什么情况?"
"那天浇完地都快十点了,"张大柱咽了口唾沫,"月亮特别亮,我抄近道从老坟地那边走。突然听见'咔嚓咔嚓'响,像有人在啃东西..."
他描述的景象在我脑海中清晰起来:月光下的玉米地,一个红衣女子背对着他蹲在田埂上,肩膀一耸一耸。走近了才发现,她不是在吃玉米,而是在啃一具野狗的尸体。女子转头时,张大柱看见的是一张干瘪如树皮的脸,眼睛像两团烧红的炭火。
"她朝我扑过来,我抡起铁锹就打..."张大柱解开衣领,露出三道狰狞的抓痕,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发黑,"这都两天了,不但没结痂,还越来越烫..."
我心头一紧,这症状不寻常。我悄悄在桌下掐了个诀,请堂口仙家感应。
忽然,电脑屏幕闪烁几下,直播间温度骤降。我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这是有东西要上身的征兆。
"清风,问问他那女子脚下可有青烟。"一个尖细的声音从我喉咙里挤出,不是我平时的声调。
弹幕又炸了:
"卧槽仙家上身了!"
"这是胡家还是黄家?"
"录屏录屏!"
张大柱显然也吓坏了,结结巴巴地回答:"有、有!她走过的地方,草都蔫了,冒着一股热气..."
我身体不受控制地前倾,手指在桌上画了个古怪的符号:"赤地千里,旱魃现世。大柱,你撞上的不是寻常鬼物。"
电脑突然黑屏,直播间信号中断。小满惊慌地检查设备,我却知道这不是技术问题——有什么东西在干扰我们。
五分钟后信号恢复,直播间只剩下一千多人。张大柱那边画面全黑,只有急促的喘息声。
"柳师傅,我家井水...井水一夜间干了..."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村里好几家的牲口今早都死了,浑身干得像木乃伊..."
我立刻起身:"发定位,我明天就到。今晚你在门窗上撒一圈糯米,千万别出门。"
下播后,我立刻翻出师父留下的《山海经异闻录》。关于旱魃的记载赫然在目:"有人衣青衣,名曰黄帝女魃...所居不雨..."
小满端着茶进来,看见我脸色不对:"柳哥,真有那么邪乎?"
"比想象的还糟。"我指着书页,"女魃本是黄帝之女,助父战蚩尤后神力尽失,堕为旱魃。所到之处,赤地千里。"
窗外忽然刮起一阵热风,明明是初夏夜,却燥热难当。我抬头望天,月亮周围泛着不祥的红晕。
"订票吧,明早出发。"我揉了揉太阳穴,"记得带上雷击木和那面八卦镜。"
小满犹豫道:"要不要先问问胡三太爷?"
我摇头:"来不及了。旱魃苏醒,七天之内必有大旱。辽北是粮仓,若让它肆虐..."话没说完,我胸口突然一阵刺痛,低头看见玉佩不知何时裂了一道缝。
这是大凶之兆。
第二天中午,我们站在张大柱家的玉米地头。烈日当头,土壤已经出现龟裂。几个村民围着我们,七嘴八舌说着怪事:水井见底、家畜暴毙、半夜听见女人哭...
"就是那儿!"张大柱指着田埂一处焦黑的痕迹,"那晚她就蹲在那儿。"
我蹲下身,手指刚触到泥土就缩了回来——烫得吓人。取出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后指向东南方一片老坟地。
"柳师傅,这..."村长欲言又止。
我摸出三枚铜钱卜了一卦,是"火天大有"变"地火明夷",大凶。正想解释,忽然听见小满尖叫。
玉米地里,一个红衣身影一闪而过。
"退后!"我抽出雷击木剑,迅速画了道阻隔符。村民们四散奔逃,只有张大柱和小满留在我身后。
热浪扑面而来,玉米叶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红衣女子出现在十米开外,这次我看清了——枯槁如树皮的面容,火红的眼睛,行走时脚下草木皆焦。
"女魃,"我高声道,"你本为天神,何故为祸人间?"
她歪着头,发出砂纸摩擦般的笑声:"人间...早已不是黄帝的人间..."声音里夹杂着无数回响,仿佛千万干渴的亡灵在同时说话。
我咬破手指,在掌心画了道血符:"奉胡三太爷敕令,退!"
血符亮起红光,女魃被逼退几步,却发出更刺耳的笑声:"小小出马...也敢拦我..."她衣袖一挥,一股热浪袭来,我胸口如遭重击,倒退数步吐出一口鲜血。
小满扶住我,声音发抖:"柳哥...她走了..."
玉米地恢复平静,只留下一片焦土。我擦掉嘴角的血,发现玉佩完全碎裂了。
"不是走,"我喘着气说,"是去找更多'食物'了。张大柱只是开胃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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