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绝望的念头即将吞噬他全部理智的临界点时,“吱呀”一声轻响。 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 王姨瘦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里捧着一个盖着毛巾的小碗,腾腾热气在寒冷的雨夜中格外醒目。昏黄的光线从她身后透进来一点,照亮了她脸上深深的担忧和疲惫。
“默默…”王姨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浓重的鼻音,显然是哭过,“还没睡?饿了吧?姨…给你煮了点饺子…你妈…你妈以前总说…上车饺子下车面…明天…明天你就要去考试了…吃几个,暖暖身子,图个吉利…” 她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将那个散发着微弱温暖的小碗放在床头唯一的破木箱上。碗里是七八个白白胖胖的猪肉白菜饺子,香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开一丝微弱的暖意。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猛地冲上陈默的鼻尖!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有让那汹涌的泪水和哽咽冲出喉咙。他不敢抬头看王姨,依旧低着头,身体僵硬如铁。但攥着准考证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咯咯”声。
王姨看着他剧烈颤抖的肩膀和低垂的头颅,看着他手上被玻璃划破的伤口在黑暗中隐隐渗出的血痕,看着他紧攥着准考证那几乎要将塑料捏碎的力度…她什么都明白了。巨大的心疼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颤抖着伸出手,想拍拍他的背,却又怕惊扰到他,最终只是无声地叹了口气,眼泪再次涌出。
“你妈…走之前,最不放心的…就是你…”王姨的声音哽咽着,每一个字都像带着血,“她拉着我的手…说不出话…就…就一直看着门口…我知道…她在等你…等你考完…等你回来…等你…好好的…”她再也说不下去,只能捂着嘴,压抑着哭声。
“好好的…” 母亲最后浑浊眼神里那无边的不舍和牵挂,如同黑暗中劈开的闪电,瞬间照亮了陈默被绝望冰封的心湖!
一直强忍着的泪水,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无声地,大颗大颗地砸落在他紧握着准考证的手上,砸落在冰冷的床沿上。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翻腾着痛苦、屈辱、不甘,以及一种被逼到悬崖边、退无可退的、近乎绝望的疯狂!泪水在他灰败脏污的脸上冲出两道清晰的轨迹。
他没有看王姨,也没有再看那碗热气微弱的饺子。他布满血丝、蓄满泪水的眼睛,如同濒死的困兽,死死地、死死地盯住了手中那张在黑暗中微微反光的准考证! 准考证上,母亲那无声的、最后的目光,仿佛穿越了生死的界限,沉重地烙印在上面。
身体像灌满了沉重的铅水,每一块骨头都在叫嚣着罢工。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扩张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大脑昏沉得如同塞满了湿透的棉絮。 七万八的债务像冰冷的绞索悬在颈间。 林薇的目光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尊严。 世界冰冷,黑暗无边。
但母亲最后的凝视,那无声的、至死未消的牵挂,却像黑暗深渊里唯一一颗不肯熄灭的星火!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濒死的低吼,从陈默剧烈颤抖的胸腔深处爆发出来!他猛地攥紧了那张薄薄的、却承载了母亲生命重量的准考证!塑料文件袋的边缘深深嵌入他受伤的手心,鲜血渗出,染红了透明塑料的一角,也染红了“陈默”两个字。
他佝偻的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这极致的痛苦和执念强行点燃了——那不是希望的光芒,而是被逼入绝境的生命本身迸发出的、最后一丝不顾一切也要燃烧殆尽的疯狂火焰!为了母亲那至死未阖的双眼!为了那埋葬在荒山下冰凉水泥板里的、此生仅有的、卑微到尘埃里的期望!
去! 哪怕爬!也要爬进那个考场! 哪怕死在考场上!也要让母亲在九泉之下,看到他曾经拼尽全力、不曾退缩地走向过那个她至死都相信能改变儿子命运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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