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市西郊,“安泰”保安服务公司仓库的空气混杂着劣质橡胶、机油和灰尘的味道。惨白的灯光下,一排排货架上堆放着深蓝色的旧保安制服、磨损的橡胶警棍和落满灰尘的钢盔,如同一座廉价秩序的坟场。陈默站在一个留着寸头、眼袋浮肿的中年男人——公司一个小主管——面前,感觉肺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闷的沙沙声,像破旧风箱在拉扯。
“小老弟,看你样子…能行?”主管叼着烟,用审视牲口的眼神上下扫视着陈默单薄的身板和灰败的脸色,目光在他脚上那双用塑料绳死死捆住的破鞋上停留了几秒,毫不掩饰地皱了皱眉。“夜班巡逻岗,十二小时,通宵!主要在后半夜,得盯紧了,厂区大,丢了东西你赔不起!扛得住?”
“能…我能行…”陈默的声音嘶哑干涩,喉咙里那股熟悉的腥甜感被强行压下。他需要钱,需要比洗碗更多、更快的钱。夜班保安工资日结,一天八十块,对他而言是笔“巨款”。
主管吐出一口劣质烟圈,不耐烦地挥挥手:“行吧,试试。工服押金一百块,离职时退。证件押金五十。今晚就能上工,去闸口找老张。”他盯着陈默口袋的位置,意思不言而喻。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一百五十块押金!口袋里那卷沾血的五千多块如同烫手山芋,每一张都浸透了父亲沉沦的代价。他颤抖着手,从最里面抽出一张相对不那么脏污的百元钞和一张五十元,递了过去。主管接过钱,随意地搓了搓,丢进抽屉,从旁边拿起一套散发着浓重汗馊和霉味的深蓝色旧保安制服扔给他。“换上!赶紧滚去报到!就在临港工业园西门!”
……
滨海市郊,临港工业园。巨大的厂区在冬夜里如同一头沉默的钢铁巨兽,只有零星几盏高耸的路灯投下惨白的光斑,切割着无边的黑暗。寒风在空旷的厂区间呼啸穿梭,发出呜呜的怪响,卷起地上的沙尘和碎屑,抽打在脸上如同刀割。
西门值班室是个狭小的铁皮屋子,窗户凝着厚厚的水汽。里面烟雾缭绕,一个五十多岁、满脸褶子、眼神浑浊的老保安老张裹着破旧的军大衣,缩在电暖气旁边打盹。桌上摆着个布满雪花点的老旧监控屏幕,显示着几个昏暗模糊的画面。
“张…张师傅…”陈默推开吱呀作响的铁门,冷风灌入。
老张被惊醒,不耐烦地抬眼瞅了瞅穿着肥大不合身保安服的陈默,目光同样掠过那双捆绑的破鞋和灰败的脸色,鼻子里哼了一声:“新来的?老李介绍的吧?…喏,”他指了指墙角一张破椅子,“你的座儿。晚上十一点到早上七点,主要巡逻C区仓库和园区外围铁栅栏,两小时一圈。看到可疑的人或车,立刻用对讲机喊我!别他妈瞎逞能!”他扔给陈默一个冰冷的、外壳磨损严重的对讲机,“记住了,平安无事最重要!少管闲事!”
陈默默默点头,在冰冷的破椅子上坐下。劣质保安服粗糙的布料摩擦着他冰冷的皮肤,散发出的汗馊味让他一阵阵反胃。狭小的空间里,老张身上浓重的烟味和陈默自己身上残留的廉价香皂味、泥土味混杂在一起。
时间在沉默和寒冷中缓慢爬行。陈默盯着监控屏幕,雪花点闪烁,画面模糊不清。C区仓库巨大的黑影在屏幕上如同蛰伏的怪兽。窗外的风嚎叫得更凄厉了。他感到肺部深处那沉闷的刺痒感又开始加剧,每一次深呼吸都带着细微的疼痛和令人不安的杂音。寒冷从铁皮屋地面、墙壁和那扇关不严的门缝里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来,冻得他牙齿微微打颤。
十一点整。老张裹紧大衣,嘟囔了一句“该你第一圈了”,便缩回电暖气旁闭上眼睛,不再搭理他。
陈默拿起冰冷的橡胶警棍——入手沉重而冰冷,像握着一条僵死的蛇——推开铁门,走进了工业园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寒风中。
冰冷!刺骨的冰冷瞬间穿透薄薄的保安服,冻得他浑身一哆嗦!寒风如同无数根冰针,扎进他的皮肤、骨髓。空旷巨大的厂区死寂一片,只有风声和他自己踩在砂石路面上发出的、孤单寂寥的脚步声。
他按照老张模糊的指示,沿着高大的灰色厂房阴影摸索前行。巨大的金属管道在头顶纵横交错,在惨淡的路灯光下投下狰狞扭曲的影子。仓库区黑黢黢的大门紧闭,透着一股阴森的凉气。脚下的路坑洼不平,那双捆着塑料绳的破鞋踩在冰冷的碎石上,每一步都硌得脚底生疼,捆绑处的麻木钝痛反而成了一种“温暖”的错觉。
巡逻到园区西南角的铁栅栏边时,远处滨海市区璀璨的霓虹如同虚幻的星河,倒映在冰冷浑浊的海面上,喧嚣繁华得遥不可及。栅栏外是一条荒凉的公路,偶尔有重型卡车轰鸣着撕裂夜的寂静,车灯如同巨兽的眼睛扫过,瞬间又陷入更深的黑暗。
就在这时—— “咳咳…咳…呕——” 一阵无法抑制的剧烈呛咳毫无预兆地猛烈爆发!陈默猛地弯下腰,肺部如同被一只大手狠狠攥紧、撕裂!他慌忙用戴着廉价线手套的手捂住嘴,咳得撕心裂肺,全身都在剧烈地颤抖!冰冷的寒风灌进喉咙,如同刀子刮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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