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心脏骤然停止跳动,血液瞬间冲向头顶又倏忽褪去,留下冰冷的麻木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宏鑫!九万六!三天期限!今天是最后一天!他几乎忘了这个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母亲的催缴单已经让他濒临崩溃,此刻,这把淬毒的剑,带着死亡的气息,当头斩落!
他看着母亲那双充满疲惫和惊疑的眼睛,猛地站起身来,肺部一阵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他抓起手机,像抓着烧红的烙铁,几乎是踉跄着冲出病房,冲向走廊尽头的楼梯间。他不能让母亲听到那个魔鬼的声音!
推开沉重的防火门,楼梯间里冰冷、阴暗,带着一股灰尘和消毒水的混合气味。陈默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地喘息着,肺部发出破风箱般的嘶鸣。他看着屏幕上那个如同毒蛇般跳动的号码,手指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剧烈颤抖。接通?不接通?结果似乎都一样。
最终,一股夹杂着绝望的麻木,让他按下了接听键。 “喂?”陈默的声音嘶哑低沉,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小子!钱呢?!”电话那头,刀疤脸粗嘎凶戾的声音立刻炸开,如同砂纸摩擦着耳膜,透着浓浓的不耐烦和威胁,“最后一天了!九万六!一分不能少!别他妈告诉老子你忘了!” “我…我…”陈默感觉喉咙被堵住,巨大的压力让他几乎说不出话,“大哥…能不能…再宽限几天…我妈她…她在医院…等着救命钱…透析…透析快停了…”他试图抓住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搬出母亲的病情,声音里带着绝望的哀求。
“操!”刀疤脸在那头暴怒地咒骂一声,“少他妈跟老子来这套!你妈要死要活关我屁事?!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爹那个死鬼欠下的债,就得你来扛!宽限?”他发出一声残忍的嗤笑,“行啊!利息再加百分之十!明天这个时候,连本带利十万五千六!少一个子儿,老子就带人去拆了你们泥塘巷那个狗窝!把你和你那病痨鬼老娘一起扔大街上!听清楚没有?!”
十万五千六! 这个数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陈默的太阳穴上!眼前瞬间一片漆黑,身体晃了晃,险些栽倒。他死死抓住冰冷的楼梯扶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肺部灼烧般的疼痛和强烈的窒息感汹涌袭来,他张开嘴,大口喘息,却吸不进一丝有用的空气。耳边只剩下刀疤脸那凶残的威胁在回荡:拆房子…扔大街…
“喂?!哑巴了?!说话!”刀疤脸不耐烦地咆哮。 “……”陈默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濒死般的喘息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哼!怂货!”刀疤脸似乎不屑于再跟他废话,最后恶狠狠地丢下一句:“明天!十万五千六!你他妈看着办!”电话被猛地挂断,只剩下冰冷的忙音。
“嘟…嘟…嘟…”
忙音在冰冷寂静的楼梯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陈默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身体无力地滑坐下去,瘫倒在满是灰尘的水泥地上。手机从他手中滑落,掉在脚边,屏幕碎裂的纹路在昏暗的光线下像蛛网般蔓延开。
胸腔里仿佛有无数根灼热的钢针在疯狂搅动!剧烈的呛咳再也无法抑制! “咳咳咳…咳咳…呕——!” 一大口粘稠、暗红的鲜血混杂着胃液胆汁,猛地喷溅在前方的水泥台阶和冰冷的墙壁上!如同凄厉绽放的暗红色花朵,散发着绝望的腥甜气息。
他佝偻着身体,蜷缩在冰冷肮脏的角落,像一只被彻底踩进泥泞里、濒死的虫子。每一次撕心裂肺的咳嗽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冰冷的地面汲取着他身体残存的最后一丝热气,绝望如同粘稠的沥青,灌满了他的口鼻,堵塞了他所有的感官。
母亲的催缴单像烧红的烙铁揣在口袋里。 刀疤脸凶残的威胁还在耳边轰鸣。 十万五千六!六万八千二百三十八! 两座冰冷的、高不可攀的债务大山,将他死死压在这阴暗肮脏的楼梯间角落,碾磨着他最后一点微弱的生命气息。
他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空洞地望着楼梯间上方那扇小小的、布满灰尘的气窗。窗外,是滨海市灰蒙蒙的天空一角,几只不知名的鸟儿飞过,带着一种与他无关的自由。视线模糊中,他的目光落在了楼梯下方,那个同样冰冷肮脏的角落里——一个穿着破旧清洁工服、蜷缩着睡在几张硬纸板上的老头。老头怀里紧紧抱着一个装满了空塑料瓶和废纸壳的巨大蛇皮袋,那是他赖以生存的微薄希望。
一个疯狂的、阴暗的念头,如同毒蛇般从他绝望的心底最深处,悄然探出了头,带着冰冷的诱惑:那个袋子…那些瓶子纸壳…或许能卖几十块? 还有…老头那件脏兮兮的外套口袋…会不会…有点零钱? 只需要几分钟…不,几秒钟… 在这无人经过的角落… 拿到钱,就能给妈续上明天的透析…哪怕只是一次… 这个念头一旦滋生,就如同藤蔓般疯狂缠绕、收紧!
陈默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装废品的蛇皮袋,又缓缓移到老头干瘪的口袋位置…恐惧、耻辱、对自己灵魂的唾弃,与那疯狂滋生的、为了母亲活下去的绝望念头,在他脑海里展开了惨烈的拉锯战!身体因为剧烈的思想斗争而微微颤抖,额头渗出冰冷的虚汗。
就在这时—— “噗通!” 一声沉闷的响动从病房方向传来,紧接着,是母亲李秀兰那嘶哑、虚弱、却带着极度痛苦的呼喊: “哎…哎哟…默…默仔…药…药瓶…”
母亲的呼喊像一道惊雷,瞬间劈开了陈默脑海中那片被阴暗念头笼罩的混沌!他猛地一激灵!如同从可怕的梦魇中惊醒!刚刚那个卑鄙的念头让他瞬间羞耻得无地自容!
“妈!”他嘶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肺部剧痛和身体的虚弱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他顾不上擦拭嘴角的血迹,也顾不上掉在地上的手机,跌跌撞撞地扑向楼梯间的防火门,用尽全力推开,朝着母亲的病房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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