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无边的黑暗和冰冷的剧痛深渊中沉沉浮浮。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一种尖锐的、持续不断的刺痛感穿透了混沌的麻木,强行将陈默的意识拽回现实。
痛! 左手掌心传来钻心的疼痛! 他艰难地撑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不清,只有一片灰蒙蒙的、晃动的光影。他迟钝地、极其费力地转动眼球,将视线聚焦到自己的左手上。
一只灰褐色的、瘦骨嶙峋的老鼠,正用它尖利的、沾满污垢的牙齿,狠狠地啃噬着他左手无名指和小指连接处的皮肉!饥饿让它变得极其大胆和凶悍,仿佛在撕咬一块没有生命的腐肉!鲜血正从那撕裂的伤口中渗出,染红了老鼠肮脏的胡须!
“啊——!” 陈默发出一声嘶哑的、不成调的惊叫!巨大的惊吓和钻心的疼痛瞬间驱散了昏沉!他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甩胳膊!
那老鼠被突如其来的力量甩脱,发出“吱”的一声尖叫,闪电般窜回旁边一堆废弃的麻袋片阴影里,绿豆般的小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幽绿的光。
陈默惊恐地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左手。伤口不深,但皮开肉绽,鲜血正汩汩地往外冒,混合着地上的污垢和尘土。剧烈的疼痛如同电流般窜遍他的手臂。身体的剧痛、肺部沉重的负担、以及这突如其来的血腥袭击所带来的巨大恐惧,瞬间击垮了他最后一丝强撑的意志。
“呜……咳咳咳……” 他再也无法抑制,像一头濒死的野兽,蜷缩在冰冷肮脏的角落里,发出了压抑到极致的、绝望的呜咽。哭声被剧烈的咳嗽打断,变成破碎的、令人心碎的哽咽。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冲刷着脸上的污垢和血痂。不是为了被老鼠咬伤的疼痛,而是为了这无边无际的、深入骨髓的屈辱和绝望!他挣扎着想要回家,却连车站的广场都无法踏入,像一条被驱赶的野狗,只能蜷缩在这肮脏的角落,被老鼠啃噬!像一个真正的垃圾!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轻微的、带着犹豫和试探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在他旁边的阴影里响起: “喂……兄弟……你……你咋了?”
陈默的呜咽和咳嗽猛地一窒。他抬起布满泪水和污垢的脸,警惕而茫然地循声望去。
在离他几米远、同样被铁栅栏阴影笼罩的墙角,蜷缩着一个身影。那人裹着一件极其破旧、沾满油污的军绿色棉大衣,头上戴着顶同样肮脏的毛线帽,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半张被冻得通红、布满风霜沟壑的脸。看起来像个五十岁左右、同样落魄的流浪汉。他手里还捏着半截已经熄灭的烟屁股,一双浑浊却带着一丝关切和同病相怜的眼睛,正透过昏暗的光线,看着陈默。
“……被……被耗子咬了……”陈默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带着浓重的哭腔和喘息。
那人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和更深的同情。“操!这地方的耗子成精了!又肥又凶!”他低声咒骂了一句,然后在自己那件破大衣的口袋里摸索起来。摸索了好一会儿,才掏出一小块同样脏兮兮、皱巴巴的灰色毛巾布。他看了看那块布,又看了看陈默流血的手,脸上露出肉痛的神色,但还是挪蹭着靠近了一些,隔着一段距离,将那团布扔了过来。 “给……垫着捂捂……多少止点血……”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带着浓重的口音。
那块破布落在陈默面前的污渍里。陈默看着那块同样肮脏的布,又看看那个缩回阴影里的流浪汉,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是感激?是羞耻?是同病相怜的悲哀?他说不清。他颤抖着用没受伤的右手,捡起那块破布,紧紧地捂住了左手被咬伤的伤口。布料的粗糙摩擦着伤口,带来尖锐的疼痛,但也确实暂时减缓了流血的速度。
“谢……谢谢……”陈默艰难地挤出两个字,声音哽咽。
“咳……”那流浪汉摆摆手,似乎不习惯这种感谢,又低头去摸索他那半截烟屁股,试图重新点燃,但打火机似乎没油了,只打出几点微弱的火星就彻底罢工。“妈的!”他低声骂了一句,放弃了,把烟屁股小心地揣回口袋。沉默了一会儿,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陈默听:“……这鬼地方……待久了……耗子都能把你啃喽……得想法子……”
他的话像一枚冰冷的针,刺中了陈默最深的恐惧和无助。“……我要……回家……”陈默喃喃地说,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可我……没钱买票……”
流浪汉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在黑暗中看了陈默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理解,还有一种底层挣扎者特有的、近乎麻木的生存智慧。“买票?”他嗤笑一声,带着浓重的嘲讽,“就你这副样子,兜里比脸还干净吧?还想买票?”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想回家……得另想法子……”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跳。“……什么法子?”
流浪汉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认保安不在附近,才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如同耳语:“……扒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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