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真他妈晦气!”他厌恶地咒骂着,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蜷缩在床上的陈默,“老丁!这瘟神还没死透?你他妈这工棚是停尸房还是垃圾堆?” 他的目光又落在墙角那个冰冷的、没有一丝火星的炉灶上,脸瞬间阴沉下来:“让你清理的水沟呢?老子说的话是放屁是吧?这都几点了?!”
老丁立刻像被鞭子抽了一下,瞬间弓起了腰,脸上堆起熟悉的、卑微而谄媚的笑容:“王工头!您息怒!息怒!早上起来这小子咳血差点死了,我……我这不是刚把他弄利索吗?水沟……水沟我这就去!天黑前准保弄干净!”他连忙抓起旁边锈迹斑斑的铁锹。 “天黑前?”王工头眼睛一瞪,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老丁脸上,“矿长下午两点就过来!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去弄干净!少他妈磨蹭!”他指着陈默,恶狠狠地说,“还有这个晦气玩意儿!能干点啥不?不能干就赶紧给老子扔出去!看着就碍眼!矿上不养闲人废人!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东西!”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陈默早已麻木的意识上。废人……闲人……晦气玩意儿……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标签,将他牢牢钉死在耻辱柱的最底层。 “能……我能干活……”一个嘶哑、微弱、仿佛不是自己发出的声音,从陈默干裂的嘴唇中艰难地挤了出来。
王工头和老丁都愣了一下,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床上那个气息奄奄的身影。
陈默挣扎着,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一点点地、极其艰难地撑起上半身。每一次用力都牵扯着肺部的剧痛和脚踝的锐痛,冷汗瞬间浸透了他单薄的贴身衣物。他枯瘦的手死死抓住床沿,指甲抠进了腐朽的木头里。 “……我……我能干……搬东西……扫雪……什么都行……”他喘息着,声音破碎不堪,眼神却死死地盯着王工头,那眼神空洞得可怕,却又燃烧着一丝近乎疯狂的、卑微的求生欲——不是为了活着的意义,仅仅是为了……不被立刻像垃圾一样扔出去冻死。
王工头皱着眉,嫌恶地打量着陈默这副风一吹就倒的样子,显然不信。“就你?搬东西?别他妈东西没搬动,先把你自己砸死了!晦气!” “我……能行……”陈默咬着牙,不顾脚踝钻心的剧痛,强行将那条受伤的右腿挪下床,试图站起来证明自己。 “噗通!” 脚踝根本无法支撑任何重量!他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肺部受到猛烈撞击,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血沫再次从嘴角溢出!
“妈的!废物!”王工头厌恶地啐了一口,“老丁!把他弄出去!别死在这儿!这工棚你他妈还想不想住了?!”他丢下这句话,转身摔门而去,留下一股裹挟着雪沫的寒风。
老丁看着地上蜷缩成一团、剧烈咳嗽颤抖的陈默,脸上的谄媚笑容早已消失,只剩下麻木的疲惫和冰冷的烦躁。他沉默了片刻,走过去,像拖一件沉重的垃圾,抓住陈默的胳膊,将他从冰冷的地上拖拽起来,几乎是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自己枯瘦的肩膀上,半扛半拖地弄出了油毡棚。
外面的风雪比棚内更加狂暴。寒风夹杂着雪粒,如同无数冰冷的钢针,狠狠抽打在陈默裸露的皮肤上。他单薄的衣物瞬间被寒风吹透。老丁将他拖到离油毡棚不远的一个巨大的、被积雪覆盖的煤堆后面的背风处。 “在这儿待着!别他妈乱动!也别他妈死了!”老丁的声音在风雪中显得模糊不清,带着浓浓的不耐烦,“我去干活!你要是敢死在这儿给老子添麻烦,老子把你扔山沟里喂狼!”
说完,他不再看陈默一眼,拿起铁锹,佝偻着腰,顶着风雪,艰难地朝着远处那条需要清理的肮脏水沟走去。很快,他瘦小的身影就被漫天风雪吞没,只剩下隐隐约约的、铁锹铲动冰碴的刺耳摩擦声。
陈默被重重地扔在冰冷的积雪里。 煤堆高耸的阴影暂时挡住了最猛烈的风雪,但冰冷刺骨的寒意依旧无孔不入。他蜷缩着身体,试图将自己缩成一团,抵御那几乎要冻结血液的寒冷。右腿摔在地上时再次受伤,肿胀的脚踝传来一阵阵尖锐的麻木和刺痛。肺部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着撕裂的剧痛和沉重的负担,大口大口的白气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消散。脸颊贴在冰冷的积雪上,刺骨的寒意让他麻木的意识有了一丝微弱的清醒。
他就这样蜷缩着。 像一块被遗弃在荒原上的石头。 等待着。 等待着风雪将他彻底掩埋。 或者等待着老丁口中的“喂狼”的命运。 活下去的本能,在巨大的绝望和痛苦面前,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也许……就这样冻僵……也是一种解脱……
意识在冰冷的麻木和滚烫的灼痛之间沉沉浮浮。 不知过了多久。 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腐败甜腻气息的气味,穿透了浓重的煤尘和寒冷的空气,钻进了陈默的鼻孔。 他极其缓慢地、艰难地转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 在离他蜷缩的身体不足半米远的积雪边缘,埋着半颗腐烂的苹果。 它显然是被丢弃在这里很久了,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肮脏的冰雪,露出的部分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棕黑色,表皮皱缩、塌陷,部分腐烂的果肉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散发出那股甜腻刺鼻的腐败气息。在灰白色的雪和黑色的煤渣背景下,这腐烂的果实像一个丑陋的、被遗弃的肿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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