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镇的老砖窑荒坡,枯井旁人声鼎沸。
妞妞被裹在温暖的警用大衣里抱了出来,小脸苍白,嘴唇发紫,但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恐和对母亲的无限依赖。她紧紧搂着扑上来的张大姐的脖子,发出小猫般细弱的呜咽。医生迅速上前检查,氧气面罩罩住了她急促喘息的小嘴。
“没事了妞妞!妈妈在!妈妈在!”张大姐哭得撕心裂肺,那是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巨大恐惧宣泄后的虚脱。她抱着女儿,像是抱住了整个世界,目光越过忙碌的警察和围观的邻居,死死钉在远处靠在苏晚晴身上、脸色依旧惨白的林默身上,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巨大的感激堵在喉咙里,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林默避开了那几乎要将他灼穿的目光。巷口那聚焦在他身上的、混杂着震惊、敬畏、探究甚至一丝恐惧的视线,此刻如同实质的针,刺得他浑身不自在。他只想立刻离开这里,离开这令人窒息的环境。
“晚晴…我们回去。”他声音嘶哑,带着浓浓的疲惫。
苏晚晴立刻点头,紧紧搀扶着他,几乎是半架着他,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低着头快步穿过人群,回到了苏家安静的小院。
“砰。”
院门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和视线。林默背靠着冰凉的木门,长长地、带着颤抖地吁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身体和精神的双重透支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顺着门板滑坐在地,额头抵着膝盖,大口喘息。
“林默!你到底怎么了?”苏晚晴蹲下身,焦急地用手探他的额头,触手一片冰凉湿滑的冷汗,“你吐血了!脸色这么差!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找到妞妞?”她冰雪聪明,联想到林默冲出来时笃定的指令和此刻的惨状,一个匪夷所思却又无法忽视的念头在她心中盘旋。
林默抬起头,对上苏晚晴那双盛满了担忧、恐惧和无数疑问的清澈眼眸。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痛。伏羲的警告、天机术、反噬、龟甲……这些字眼在舌尖翻滚,却最终被他死死咽了回去。真相太过离奇,也太过危险。他不能让晚晴卷入这未知的恐惧旋涡。
“……没事,就是…太紧张了,可能有点低血糖。”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干涩,“看到孩子找到了,松了口气,就…有点撑不住了。”这个借口苍白无力,连他自己都不信。
苏晚晴看着他躲闪的眼神和嘴角未擦净的血迹,心一点点沉下去。她知道林默在隐瞒,那眼神里的痛苦和挣扎绝不是因为低血糖或紧张!但看着他此刻虚弱不堪的样子,她终究没有再追问,只是用力将他扶起来。
“先回屋躺着!我去给你倒杯糖水!”她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搀着他走向客房。
回到那个承载了昨夜惊魂和今晨推演的房间,林默几乎是瘫倒在床上。枕头底下,那块墨绿色的龟甲碎片安静地蛰伏着,如同一个沉默的潘多拉魔盒。苏晚晴很快端来温热的糖水,看着他勉强喝下,又拧了热毛巾替他擦掉额头的冷汗和嘴角的血迹。动作轻柔,却带着一种无声的沉重。
“睡会儿吧,什么都别想。”苏晚晴替他掖好被角,声音低沉,“我就在外面。”
房门轻轻关上。房间里只剩下林默粗重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感官的强化带来的信息过载依旧存在,但疲惫和虚弱压倒了一切,让他暂时忽略了那些嘈杂的细节。他闭上眼,脑海中反复回放着枯井定位的推演过程——那冰冷的运算感、精神力的疯狂抽取、锚定坐标的清晰……以及最后巷口那无数道敬畏与恐惧交织的目光。
力量……他感受到了那种洞悉迷雾、执掌信息的力量感。但这力量伴随着的,是身体被掏空的虚弱和大脑深处持续不断的钝痛。伏羲的警告如同冰冷的枷锁,沉甸甸地套在他的灵魂上。
他握着这钥匙,却不敢轻易开启任何一扇门。代价,太沉重了。
浑浑噩噩间,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天色已经变成了昏黄的暮色。
嗡嗡嗡——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来电显示:陈浩(死党)。
林默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伸手摸过手机,接通。
“喂?浩子…”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默哥!你丫在哪儿呢?听你这声儿,昨晚通宵加班了还是跟嫂子‘加班’去了?”电话那头传来陈浩熟悉的大嗓门,带着没心没肺的调侃,背景音是嘈杂的街道声和隐约的汽车鸣笛,“哥们儿今天签了个大单!提成够咱俩潇洒一个月了!老地方,‘胖子烧烤’,赶紧滚过来!今晚不醉不归!庆祝你脱离苦海,也庆祝哥们儿事业起飞!”
陈浩的咋呼像一股带着烟火气的暖流,强行冲散了林默心头的阴霾和沉重。这家伙是他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死党,没心没肺,热血仗义,是他灰暗职场生涯里为数不多的亮色。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林默紧绷的神经似乎都松弛了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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