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骨的羞辱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在凯恩的心头。但现实的冰冷远不止于此。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利用牛头人敏锐的听觉和视觉,开始观察这个陌生的环境,收集信息。
帐篷外,风声呜咽,带着一种干燥、粗粝的质感,卷起沙尘拍打在兽皮上,发出“噗噗”的轻响。空气异常干燥,吸入肺里带着微微的灼烧感。这就是“血色荒原”吗?名字本身就透着一股不祥。
他艰难地挪动身体,凑到帐篷边缘一道不易察觉的缝隙处向外窥视。
景象荒凉而压抑。天空是浑浊的土黄色,看不到太阳的轮廓。贫瘠的土地呈现出铁锈般的暗红,裸露的岩石如同巨兽的骸骨,零星点缀着一些枯黄、低矮、长着尖锐硬刺的荆棘灌木。部落的营地依着一处低矮的、风化的红岩断崖而建,几十顶大小不一的兽皮帐篷散乱分布,大部分都显得破旧不堪,有的打着厚厚的补丁。一股混合着牲口粪便、汗水和烟火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
营地中央有一小片空地,燃着一堆篝火,火焰不大,舔舐着几根干枯的灌木枝,发出噼啪的轻响。几个牛头人妇女围坐在旁边,正沉默地处理着一些不知名的、看起来就十分坚韧难嚼的块茎植物,她们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和忧虑。几个瘦小的牛头人幼崽依偎在母亲身边,眼神怯怯的,缺少孩童应有的活力。
一些部落战士靠在帐篷边或岩石旁休息。他们体格都很魁梧,但身上的皮甲陈旧磨损,武器大多是沉重的木棒、骨矛,或者镶嵌着粗糙石片的战斧,金属武器极其稀少,而且都带着明显的锈迹。他们的脸上刻着风霜和疲惫,眼神中除了对食物的渴望,还有深深的忧虑。凯恩能听到他们压低的交谈声:
“…老酋长的情况…巫医大人说…很不好…”
“…存粮…只够十天了…狩猎队昨天…空手而归…”
“…铁荆棘的那些杂碎…又在荒原边上晃悠了…”
“…要是老酋长…我们怎么办?那个半血者…” 声音到这里刻意压得更低,充满了不信任和排斥。
每一个片段都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投入凯恩的心湖,激起沉重的涟漪。裂蹄部落,正深陷困境:贫瘠的土地无法提供充足的食物,简陋的装备难以对抗强大的敌人,疲惫的战士承受着巨大的生存压力,而部落的精神支柱——老酋长玛加萨的垂危,更是让整个部落人心惶惶,对未来充满了迷茫。 而他凯恩·血蹄,这个不被认可的混血继承人,在族人眼中,显然不是那个能带领他们走出困境的希望,反而是一个巨大的不安定因素和耻辱的象征。
就在凯恩沉浸在对部落困境的沉重思考,以及自身处境的深深无力感中时,一阵低沉、急促、带着尖锐破音的特殊号角声,骤然划破了荒原的沉寂!
“呜——呜——呜——!”
这号角声仿佛带着冰冷的铁锈味,瞬间刺穿了每一个牛头人的耳膜!
营地死寂了一瞬,随即如同被投入滚烫石头的冰水,轰然炸开!
“铁荆棘!是人族的号角!” 一声惊恐的嘶吼响起。
“警戒!快!拿起武器!”
“狩猎队!斥候队!集合!”
“女人和孩子!躲到崖壁后面去!”
刚才还显得疲惫麻木的部落战士,如同被鞭子狠狠抽打,瞬间爆发出惊人的行动力。他们抓起身边的武器,怒吼着冲向营地外围的简陋防御工事——一些用乱石和枯木堆砌的矮墙。妇女们惊慌地抱起孩子,迅速向断崖下更隐蔽的角落撤离。整个营地瞬间笼罩在一种大敌当前的恐慌和紧张之中。
凯恩的心脏也随着那号角声猛地一沉!记忆碎片里人族重骑兵冲锋的恐怖景象再次闪过脑海,混合着蛮骨踩碎药碗的羞辱和部落成员冷漠排斥的眼神。
外部威胁!真正的、致命的威胁!人族“铁荆棘”军团来了!
一个浑身是血、气喘吁吁的牛头人斥候跌跌撞撞地冲进营地,扑倒在一位看起来像是小头目的战士(石蹄)面前,嘶声喊道:“石蹄队长!是…是铁荆棘的斥候小队!他们…他们袭击了‘灰鬃’小部族的营地!烧杀抢掠…他们…他们往…往我们这边来了!人数…至少三十骑!装备精良!”
石蹄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如鹰隼般扫向荒原深处,那里,已经隐隐可以听到沉闷如雷的马蹄声和金属碰撞的铿锵声。
“准备战斗!” 石蹄的怒吼如同炸雷,瞬间压下了营地的嘈杂。所有能战斗的牛头人战士都握紧了手中的武器,脸上充满了愤怒、仇恨,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面对人族精锐的正规军斥候,他们这些装备简陋的部落战士,胜算渺茫。
马蹄声越来越近,如同死神的鼓点,敲击在每一个牛头人的心上,也重重地敲在凯恩的心上。
他蜷缩在昏暗的帐篷里,感受着身下冰冷坚硬的地面,听着外面急促的呼喊、沉重的脚步声、武器摩擦的刺响,还有那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的死亡之音。身体残留的伤痛提醒着他的虚弱,蛮骨的羞辱烙印在他的尊严上,部落的困境和族人的排斥像冰冷的枷锁束缚着他。
生存危机,就在眼前!不再是虚无缥缈的担忧,而是冰冷锋利的刀锋,已经架在了整个裂蹄部落,以及他这个刚刚“醒来”的、孱弱的“半血者”的脖子上!
怎么办?能做什么?
巨大的无力感几乎将他吞噬,但在这绝望的深渊底部,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不甘和愤怒,如同被压抑许久的熔岩,开始在他胸膛深处,在那颗属于李昊也属于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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