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荒原的风,呜咽着卷起暗红色的沙尘,如同在为一位逝去的领袖悲鸣。在裂蹄部落营地中央的空地上,巨大的柴堆被搭建起来。柴堆之上,覆盖着部落最珍贵的几张完整兽皮,老酋长玛加萨·血蹄的遗体静静地躺在上面。她枯槁的身躯被清洗干净,换上了象征酋长荣耀的、缀满古老骨饰的皮甲,尽管那皮甲在她身上显得异常宽大。她的双手交叠放在胸前,紧握着那柄陪伴她征战多年的、磨损严重的石斧。碎峰骨链——那象征权力的项链,已经戴在了新的继承者颈上。
整个部落,无论男女老少,无论之前立场如何,此刻都肃穆地围在柴堆周围。沉重的悲痛弥漫在空气中,压得人喘不过气。妇女们低声啜泣,战士们紧握武器,赤红的眼中燃烧着悲伤的火焰。
凯恩·血蹄,这位新任酋长,站在柴堆的最前方。他巨大的身躯挺得笔直,仿佛一座沉默的山岳,脖颈上悬挂的碎峰骨链冰冷而沉重。他脸上的悲痛尚未消散,但更多被一种坚毅和沉甸甸的责任感所取代。他的双腿在巫医暗影之眼的草药和神秘巫术调理下,肿胀淤血消退了大半,但内部的损伤和虚弱感依旧存在,每一次站立都牵扯着隐痛。然而,此刻他不能倒下。
巫医暗影之眼,身披用乌鸦羽毛和不知名兽骨编织的祭袍,脸上涂抹着象征先祖之灵的暗红色图腾,手持一根顶端镶嵌着发光水晶的骨杖,缓缓走到柴堆前。她的声音苍老而悠远,穿透呜咽的风声,吟唱着古老的、属于牛头人一族的安魂曲调。歌词大意是赞颂玛加萨酋长一生的勇武与智慧,祈求先祖之灵接纳她的英魂,并庇佑裂蹄部落在这片残酷的荒原上继续生存。
吟唱声停歇。暗影之眼高举骨杖,水晶散发出柔和却穿透力极强的光芒。
“玛加萨·血蹄!裂蹄的磐石!荒原的雄鹰!你的身躯将归于尘土,你的英魂将归于星辰!愿先祖的篝火,照亮你回归之路!愿大地的脉动,永远铭记你的荣光!”
随着她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石蹄手持一支熊熊燃烧的火把,庄重地走上前。他看了一眼凯恩,凯恩微微颔首。石蹄将火把投入柴堆的底部。
干燥的柴薪瞬间被点燃!橘红色的火焰如同苏醒的巨兽,贪婪地舔舐着柴堆,迅速向上蔓延!火光映照着每一个牛头人悲伤而坚毅的脸庞,也映照着凯恩那双充满复杂情绪的牛眼。
火焰越烧越旺,吞噬了玛加萨的遗体,发出噼啪的声响。浓烟滚滚,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松脂和血肉燃烧的气味,直冲昏黄的天空。凯恩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陷掌心,巨大的悲伤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但他死死咬住牙关,没有让泪水再次落下。他是酋长了!他必须坚强!
当火焰渐渐熄灭,只余下通红的余烬和缕缕青烟时,暗影之眼再次上前。她用骨杖引导着,几名最年长的战士上前,小心地用特制的骨铲将冷却的骨灰收集起来,装入一个粗糙但刻满了部落图腾的陶罐中。
凯恩从石蹄手中接过陶罐。罐体带着余温,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母亲最后的重量和整个部落的期望。他走到营地边缘,面向荒原深处,迎着呼啸的风沙。
“母亲…玛加萨酋长…” 凯恩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传遍寂静的营地,“你的身躯归于血色荒原,你的英魂归于先祖星辰!裂蹄部落,将永远铭记你的庇护!你的意志,将由我——凯恩·血蹄——继承!我将带领部落,活下去!”
话音落下,他高高举起陶罐,然后猛地将其倾斜!
呼——!
荒原的风如同有灵性般,瞬间变得猛烈!暗红色的、带着火星的骨灰,被狂风卷起,化作一片旋转的、闪烁着微光的尘雾,呼啸着涌向荒原深处,如同玛加萨不屈的英魂最后一次巡视她守护的土地,最终消散在茫茫天地之间。
“玛加萨——!”
“酋长——!”
“先祖庇佑——!”
部落成员们爆发出震天的悲吼和呼唤,声音在荒原上回荡,久久不息。
葬礼结束。悲伤的余韵尚未散去,权力的交接便已开始。凯恩转过身,面对着所有族人。他巨大的身躯在风沙中显得格外高大,脖颈上的碎峰骨链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深沉的光泽。
“从今日起,” 凯恩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目光扫过人群,尤其在蛮骨和碎岩副酋长脸上停留了一瞬,“我,凯恩·血蹄,以先祖之灵为证,以碎峰骨链为凭,继任裂蹄部落酋长之位!部落的存亡,系于我等之手!望诸位同心协力,共渡难关!”
石蹄和部分战士率先单膝跪地,右拳捶胸,发出沉闷的声响:“誓死追随凯恩酋长!”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战士和普通族人,在暗影之眼默许的目光和凯恩展现过的力量威慑下,也纷纷行礼,表示效忠。尽管其中不乏犹豫和观望者,但至少在表面上,凯恩完成了权力的初步交接。
然而,凯恩感受到的不是荣耀,而是如同脖子上骨链般沉甸甸的压力,以及四面八方投来的、充满各种情绪的视线——敬畏、期待、怀疑、嫉恨…尤其是蛮骨那如同毒蛇般阴冷的目光,让他如芒在背。更别提,他视野右下角,那个只有他能看到的、冰冷跳动的猩红倒计时:
19:42:31…
19:42:30…
死亡,正在一分一秒地逼近!而他,必须在这个位置上,活过这最后的不到二十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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