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无数钢针般扎在祠堂残垣断壁上,泥浆裹挟着碎砖与血渍在地面蜿蜒成河。苏清雪膝盖重重磕在尖锐的瓦砾上,却浑然不觉疼痛,只是死死抱住逐渐冰冷的林渊。两人腕间的血色锁链正发出濒死般的幽光,随着呼吸急促起伏,与地面上暗红的轮回阵形成诡异呼应。那些如血管般蠕动的纹路正贪婪地汲取着四周的血气,将整片废墟笼罩在粘稠如实质的黑暗中。
“这是...幽冥殿的记忆囚笼...”林渊喉间溢出黑血,紫黑色瞳孔里仅存的清明如风中残烛,“清雪,别抗拒...让我把真相告诉你...”话音未落,轮回阵突然爆发出刺目红光,苏清雪感觉天灵盖仿佛被重锤击中,意识瞬间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暗漩涡。
当她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置身于十岁那年的苏家祠堂。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下银霜,年幼的自己正躲在屏风后,攥着衣角好奇张望。画面中央,父亲手持戒尺神色如霜,对着阴影中的黑袍人厉声质问:“你潜入苏家究竟有何目的?”戒尺重重拍在檀木案几上,惊起满室尘埃。
黑袍人沉默片刻,缓缓摘下兜帽。当那张清瘦却倔强的少年面容映入眼帘,苏清雪感觉心脏被无形巨手狠狠攥住——十七岁的林渊戴着幽冥殿标志性的蛇纹面具,脖颈处还留着尚未愈合的鞭痕。记忆深处的片段突然鲜活起来:那个总在藏书阁教她辨认符文的青年,那个在她生辰悄悄放糖糕在窗台的影子,此刻与眼前的密探身影重叠。
场景突然剧烈扭曲,转为暴雨倾盆的城郊密林。浑身浴血的林渊将昏迷的小清雪护在身下,背后三道深可见骨的爪痕正汩汩冒血。“撑住,清雪...”少年颤抖着将她塞进隐秘树洞,声音混着雨声碎成齑粉,“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苏清雪看着他转身跃入黑影,剑刃与锁链碰撞的火星在雨幕中炸开,这才惊觉那些伴随她成长的“意外脱险”,竟是有人用命换来的守护。
记忆如走马灯般切换:镜廊中,林渊在黑袍人袭击时以血肉之躯挡下致命一击,银针穿透肩胛时他闷哼着将她推远;骨桥上,他明知噬心蛊发作会加速腐蚀,仍笑着说“我断后”,黑血滴落在先祖骸骨上的滋滋声至今仍在耳畔回响;祭坛前,他为破解机关甘愿承受控魂术侵蚀,紫黑色瞳孔中挣扎的清明刺痛了她的灵魂。每一幅画面都像淬毒的匕首,反复剜着她的心口。
与此同时,林渊的意识也在记忆洪流中沉浮。他看见自己初入苏家时的场景,幽冥殿主冰冷的声音在耳畔炸响:“查清苏家秘辛,必要时...除掉苏清雪。”可当少女举着新摘的槐花对他甜甜微笑,当她在藏书阁困倦时无意识靠在他肩头,那个本该执行的命令,却在某个深夜化作他偷偷塞进她窗棂的糖糕。
“林渊,你为何又违抗命令?”幽冥殿主的怒吼震得他耳膜生疼,噬心蛊在体内疯狂噬咬,剧痛让他眼前炸开无数金星。可当皮鞭落下的瞬间,他眼前浮现的却是清雪在桃树下起舞的模样,嘴角反而勾起倔强的弧度:“我不会伤害她。”
画面流转,他与苏父在密室的密会场景重现。“我知道你是幽冥殿的人。”苏父将诛邪剑郑重递到他手中,剑穗扫过他掌心的老茧,“但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那一刻,林渊终于明白,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将苏家祠堂的灯火,认作了此生归途。
当两人的记忆即将交汇,轮回阵突然发出尖锐嗡鸣。苏墨扭曲变形的尸体如沸腾的沥青,第三块青铜残片从中缓缓浮出,表面符文闪烁着妖异紫光。苏清雪颤抖着伸手触碰,冰凉的触感传来,残片上的生辰八字却让她瞳孔骤缩——那分明是林渊的命数!
“这不可能...”苏清雪跪倒在地,记忆与现实在这一刻彻底崩塌。父亲临终前那句“你本就是阵眼”的真相轰然揭晓:所谓的替命术容器,从来不是她,而是自始至终背负着双重身份的林渊。父亲用她的生辰八字做幌子,实则是为了保护这个甘愿为苏家赴死的少年,改写这场残酷的命运。
“清雪...”林渊的声音从记忆旋涡深处传来,带着跨越时空的眷恋,“对不起,我早该告诉你真相。但我怕...怕你知道后会自责...”他的声音逐渐模糊,紫黑色瞳孔中的清明如潮水退去,“答应我,活下去...找到真正的幕后黑手...”
轮回阵的光芒开始消散,苏清雪感觉意识回归沉重的肉身。怀中的林渊已没了呼吸,紫黑色瞳孔失去最后一丝光彩,腕间的血契锁链发出微弱呜咽,化作流光消散在雨幕中。她轻轻合上他的双眼,将脸贴在他尚有余温的胸口,泪水混着雨水滴落在诛邪剑上,激起细小的冰花。
“林渊,我不会让你的牺牲白费。”苏清雪缓缓起身,三块残片在掌心发烫,与后颈的冰晶符文产生共鸣。远处,幽冥殿的魂幡在雨夜中若隐若现,低沉的号角声穿透雨幕传来。她握紧诛邪剑,任冰霜顺着剑刃蔓延,眼神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这一次,她不再是被命运摆弄的棋子,而是要亲手撕碎阴谋的罗网,让所有的真相大白于天下,让那些用血与命守护她的人,得到应有的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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