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草原的夜风卷着红土气息渗进通风管道,张建国的白大褂下摆沾满细密的沙粒。他站在量子熔炉前,指腹摩挲着1971年冬妮娅来信的折痕,蓝焰在瞳孔里跳动,将泛黄的信纸映成半透明的蝶翼。
信末那句"莫斯科的白桦树又开始掉皮了"的俄文墨迹,在高温前渐渐蜷曲,像极了冬妮娅说话时翘起的眼尾。
熔炉发出蜂鸣的瞬间,张建国松开指尖。纸船跌进蓝焰的刹那,他仿佛看见冬妮娅在列宁格勒大学实验室里转身的剪影——那时她总说他的中山装领口磨得发白,却偷偷往他帆布包里塞列夫牌巧克力。
显示屏突然泛起涟漪,钱学森手稿的残页如落叶般浮现在数据流中,钢笔字迹在量子矩阵里重组:"第三宇宙速度修正参数需考虑月壤反照率..."
"误差率0.37%。"机械女声刺破回忆,张建国的指甲掐进掌心。娄家的佛骨舍利是去年雨季从仰光送来的,木盒底部还刻着娄老爷子临终前的血字:"当年在曼德勒,你父亲用半块袁大头换我半条命。"
他取出镶着金边的舍利瓶,粉末滑落时带着檀香,十二台正在模拟插秧的农业机器人突然发出齿轮转动的脆响,银色外壳如活物般剥落,露出底下泛着冷光的精密机床。
℃的高温让防护服面罩泛起水雾,张建国却看清了穹顶的变化。敦煌壁画的飞天衣袂在等离子体中舒展,五台山图的青绿山水从熔炉顶部流淌而下,他忽然想起1964年在莫高窟临摹壁画的夜晚,钱老指着飞天飘带说:"真正的科技,该像这线条般自由。"钽合金与舍利粉末交融的瞬间,某种超越物质的震颤从脚底窜上脊梁,像极了母亲临终前握住他的手。
九龙码头的爆炸是三天前的事,许大茂的尸身被发现时,手里还攥着半块烧熔的钨合金。张建国将碎片放入熔炉时,金属表面的焦痕突然化作克格勃档案的密文,1968年的星链计划在全息屏上展开,红笔圈住的"气象卫星电磁干扰"字样刺得他眼眶发疼——那年父亲在戈壁滩调试雷达,突然整座基地陷入电磁静默。
"启动逆向工程。"他的声音比控制台的金属按键更冷。许大茂的颅骨碎片是从法医处偷来的,白骨上的弹孔边缘还带着灼烧痕迹。当生物识别系统亮起红光,张建国仿佛又看见那个总在街角修表的中年人,用镊子夹着齿轮说:"建国啊,有些秘密,得跟着骨头进土里。"
十七层加密信息层层剥落时,全息屏上的太阳风暴模拟图让他想起1970年东方红卫星发射前夜,老所长盯着天气预报说的那句话:"天要变了。"
"消耗三年产量..."他重复着系统提示,指尖悬在确认键上。非洲农场的全息投影里,正在抽穗的太空稻在月光下泛着银辉,那是林美英带着二十个知青在红土地上播下的种。
1972年旱季,她顶着40℃高温补种的场景突然浮现,草帽边沿滴下的汗珠在她晒黑的脖颈上划出痕迹:"张工,咱们多收一斗粮,卫星就能多飞一圈。"
第一块钽合金部件成型的瞬间,熔炉突然发出濒死般的哀鸣。十万株太空稻在系统空间里同时枯萎,稻穗化作《资本论》的德文铅字,在量子场中纷飞如雪。
张建国踉跄着扶住控制台,钱三强的工作笔记还带着1958年中关村的槐花香,扉页上的钢笔字力透纸背:"物理是世界的诗,而诗人,要守住人间的火。"
张爱玲的手稿夹在笔记里,泛黄的稿纸上,"钅我"字旁边画着小小的熔炉图案。他忽然想起在上海霞飞路见过的场景:穿旗袍的女士在梧桐树下读报,电车驶过的声响里,卖桂花糖的老人敲着铜盏。
林美英送的茅台酒瓶在掌心发烫,瓶身的红丝带是她亲手系的,1973年春节,她在临时工棚里说:"这酒啊,等咱们卫星上天了再喝。"
酒瓶碎裂的声音在无菌室里格外清脆,乙醇分子在磁场中排列成杨振宁的公式时,张建国仿佛看见那位老人在日内瓦演讲的模样:"对称与破缺,就像阴阳,像我们的左手和右手。"
温度骤降的瞬间,邓稼先的医嘱在耳边响起,那年病房里的消毒水味混着海棠花香,老人用瘦骨嶙峋的手抓住他:"建国啊,咱们的孩子,不能比别人晚一步。"
卫星升空的震动从脚底传来时,张建国正在熔炉旁的小电炉上煨汤。砂锅里的佛跳墙咕嘟作响,鲍参翅肚下,钱学森1962年丢失的微分方程手稿正在汤汁里舒展,蓝黑色的墨水渐渐化作1978年的改革开放蓝图。
他忽然想起冬妮娅最后一封信里的话:"你总说科技是冷的,可我看见你眼里的光,比列宁格勒的极光还热。"
酒泉的异常警报是在卫星组成河图洛书阵型时响起的。十二颗卫星在太空中勾勒出古老的星图,《齐民要术》的二进制编码正以超越光速的速度射向月球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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