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晨光里的故宫:红墙金瓦映流年
七月廿一的沈阳,晨光带着北方夏日独有的爽朗,斜斜切过故宫的飞檐。李可佳把亚麻围巾往脖子上松松绕了一圈——虽已入伏,晨间的风却还带着些青砖缝里漏出的凉意,正适合穿件棉麻衬衫配牛仔裤,既透气又能挡挡偶尔掠过的树荫风。骆梓淇举着相机追着光跑,镜头里,大政殿的鎏金宝顶在晨雾里泛着柔光,十六道五彩琉璃脊上的瑞兽仿佛刚从百年前的梦里醒来,还沾着露水似的鲜活。
“你看这十王亭,当年努尔哈赤坐在大政殿里议事,八旗贝勒就按方位坐在这十个亭子里。”卖文创冰棍的大爷见两人盯着碑刻研究,主动搭起话来,冰棍箱上“老北市”的烫金字被阳光晒得发亮,“皇太极改国号那年,就在这凤凰楼设了国宴,听说御厨端上来的鹿肉锅子,香得连护城河的鱼都往岸边蹦。”李可佳咬了口草莓味的故宫冰棍,凉甜在舌尖化开时,正巧看见一对穿旗装的母女从永福宫门前走过,小女孩的辫梢晃着红绒花,像从《盛京通志》里蹦出来的小画儿。
二、穿街过巷:老北市的烟火与传奇
从故宫西侧的胡同穿过去,青石板路渐渐变成了磨得发亮的花岗岩——老北市的地界到了。日头爬高时,空气里开始飘起炸麻花的油香和卤煮的香料味,骆梓淇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把相机往肩上一甩:“先找地儿凉快!听说这儿的老菜馆有百年灶台。”
街角的“福记老厨”门脸儿不大,门框上的铜铃被风一吹,“叮铃”声混着屋里的人声涌出来。二楼临窗的位子能看见皇寺广场的全景,李可佳扒着窗台往下望,穿红肚兜的娃娃追着糖画儿跑,穿跨栏背心的大爷蹲在树荫下下象棋,棋盘是块磨得泛白的旧木板,楚河汉界用红漆描着,边上围了一圈摇蒲扇的人,时不时有人喊一嗓子“跳马!”“拱卒!”。
“二位瞅啥呢?咱这熘肝尖可是当年唐韵笙爱吃的味儿。”胖墩墩的老板娘端着菜单过来,袖口还沾着面,“老爷子年轻时在北市场唱大戏,下了台就往咱后厨钻,说看师傅颠勺比看武戏还过瘾。”李可佳眼睛一亮——唐韵笙,那可是被称为“南麒北马关外唐”的京剧大师,当年在老北市的大观茶园唱《驱车战将》,据说台下坐满了穿长衫的文人跟穿对襟褂子的商贩,台上演到伍子胥过昭关,台下连嗑瓜子的都忘了出声。
三、灶台火起:一勺熘肝尖里的江湖
后厨的门“吱呀”开了道缝,热气混着油烟涌出来时,李可佳看见掌勺的王师傅正往铁锅里浇熟油。火苗“腾”地窜起来,映得他古铜色的脸发亮,手腕子一抖,切得薄如纸的猪肝就滑进了油里,“滋啦”声里,木耳和青椒块跟着下锅,铁勺在锅里翻得像耍花枪,勾好的水淀粉往边上一淋,浓油赤酱裹着食材在火上翻了个身——这整套动作快得像唱快板,末了“哐当”一声,菜就稳稳落在了白瓷盘里。
“姑娘你站远些,别烫着。”王师傅擦了把汗,把盘子往传菜口一推,袖口露出道浅褐色的疤,“早年学颠勺,火没控住,蹭着了。咱这行啊,就得吃得了热,耐得住烫,你瞅这灶台——”他敲了敲黑黢黢的炉沿,“光绪年间的青砖砌的,百十年没换过,火一烧就带股子老香。”
骆梓淇举着相机凑过去时,镜头里正好捕捉到李可佳鼓掌的瞬间——火苗蹿起半人高,把她的脸映得通红,睫毛上还沾着细小的油星。瓷勺舀起肝尖的特写里,酱汁像琥珀似的挂在肉片上,咬下去时“滋”地冒开,滑嫩的猪肝裹着青椒的爽脆,末了舌根还留着点勾芡的绵密,果然是老沈阳人说的“锅气能烫嘴”。
四、老雪入喉:一杯烈酒里的东北性情
冰镇的老雪“砰”地开盖时,细密的泡沫涌出来,在玻璃壁上凝成水珠。李可佳抿第一口时皱了皱眉——比起南方的淡啤酒,这酒带着股子冲劲,入口是浓烈的麦芽香,咽下去时喉咙间有点辣,却在胃里烘出股暖融融的热。邻桌的大叔见她龇牙,笑着递过一碟炸花生:“丫头,老雪得配着硬菜喝,你看咱东北人喝酒,杯杯见底不磨叽,就跟咱做菜似的,料给得足,味来得冲。”
大叔撸着袖子,胳膊上有道褪色的纹身,像是朵开败的牡丹:“我爷爷当年在北市场卖摔跤票,日本人来的时候,他偷偷给抗联送过情报,就在这老菜馆的后厨,把纸条塞在熘肝尖的碗底。你瞅这酒标——”他指了指瓶身上的“雪花”二字,“早年叫‘沈阳啤酒’,老百姓喊顺了,就叫‘老雪’,度数高?那是咱东北人待客的诚意,就跟这肝尖似的,肉片切得厚,酱汁调得浓,绝不玩虚的。”
日头偏西时,老北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穿花衬衫的大哥推着自行车经过,车筐里装着刚买的酱牛肉;戴遮阳帽的阿姨拎着布兜,里头装着给孙辈买的糖人;不知哪儿传来一阵二胡声,拉的是《月牙五更》,调子里带着股子热辣辣的烟火气。李可佳望着窗外来往的人,忽然觉得这熘肝尖的滑嫩、老雪的浓烈,还有老北市的热闹,原是同一种味道——是把百年光阴熬进酱汁里的醇厚,是让火苗蹿上灶台的利落,更是东北人藏在粗瓷碗里的实在。
五、暮色四合:烟火深处的盛京余韵
离开老菜馆时,夕阳把皇寺的塔尖染成了金红色。骆梓淇翻着相机里的照片,定格在李可佳夹着肝尖笑的那张——酱汁在灯光下泛着光,她的眼睛弯成月牙,身后的灶台还飘着未散的热气,像幅会动的市井画。街角的老书店飘来旧纸的霉味,门口的梧桐叶筛下碎金似的光,穿背心的大爷正给孙子讲“老北市三怪”:“第一怪,茶馆里听书带嗑瓜子;第二怪,冬天吃冰棍比夏天快;第三怪——”孙子抢着说:“第三怪,喝酒不用杯用碗来!”
风掀起李可佳的衣角时,她忽然闻到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是老菜馆后厨飘来的,混着猪肝的腥香、酱汁的甜香,还有老雪瓶盖上那点淡淡的麦香。远处,故宫的红墙在暮色里渐渐沉下去,老北市的灯火却一盏盏亮起来,把青石板路照得发亮。这一天的行程,从晨光里的故宫到暮色中的老菜馆,就像一勺熘肝尖在热锅里翻了个身——见过了历史的厚重,也尝透了人间的烟火,末了抿一口老雪,辣味在舌尖炸开时,忽然懂了这辽沈大地的滋味:原是把岁月熬成了锅气,把性情酿成了酒香,才叫人一尝难忘,再品,便醉在了这实实在在的人间热闹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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